摆脱不了的黑影如影随形,仿佛下一刻就会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形,无形之中, 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攫住娇娇的喉咙, 呼入的空气都是粘稠烫喉的。
谢然临时有公务出去了, 后半段故事便讲不成了,遂让婢子引着她来。
谢然对她说, 这里有个讲故事的人。
娇娇呼吸乱了。
婢子敏锐地发现不对, “主母?”
娇娇缓了缓,竭力稳住了呼吸,才道,“没事儿, 继续往前走吧。”
....
一模一样。
跟当初太子妃关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玄铁的锁链沉沉的系在四肢上, 湿冷的水淹没到了喉咙, 除了灯笼这一点微光,再无任何光亮。耳朵里被塞进了棉花,什么也听不清楚。
听觉视觉尽数被剥夺。
长发湿淋淋的粘在人脸前面, 婢子一丝一缕拨开, 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太子妃。
娇娇走累了, 婢子贴心的拿出垫子,垫在一边,娇娇坐了上去。
她离太子妃不过咫尺,触手可及。
婢子瞧她坐好了,这才动手取下太子妃耳朵里的耳塞。
太子妃努力睁开眼,却发现在大半年没有见光的情况下,哪怕只是灯笼这一点亮光也让她的眼睛受到了刺痛。
她赶紧闭上眼, 张嘴便破口大骂,“谢然你个杂种。”
太子妃眼皮子红肿,泪水从缝里挤了出去。
娇娇捶了捶腿,“娘娘。”
太子妃听到这声音,端的是愣了愣,继而神色一凝,模样更加癫狂,“不可能,你怎么还会活着!”
玄铁打制的锁链被太子妃的动作扯得乱响,水花乱溅。
娇娇忽然不怕了。
她被太子妃投到水牢的时候太子妃是想她死的。
嘴被塞住,眼上蒙了布条,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沉重的锁链扯得她四肢坠啊坠的。一池子的水仿佛就没有底处。
分不清昼夜变化,她一直熬到了自己发病痛晕过去,当时甚至还有心情庆幸,起码不是饿死的,也不是被折磨疯死的。
“我福大命大,没死。”
太子妃翻腾的更加厉害了。
“她在这儿多久了?”娇娇转头问婢子。
“半年多了。主子救了您之后就将她投在了这里。奴婢一直吊着她的命,主子说了,今日您见完了人,吃食就不用再供了。”
娇娇点了点头,继续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其实已经近乎疯魔了。
“本宫杀了你们!”
“本宫杀了你们!”
“安娘!”
“孩子!”
她嘶哑的嗓子不复旧日的婉转动听,就如同老树皮摩擦着废石头的粗粝,喊出来的像是凄厉的诅咒。
娇娇终于从太子妃的只言片语和对小婢子的问询中拼凑出了全部的事情经过。
她被投入水牢不足一日,谢然便救了她出去。
当时她发了病,眼见着要活不成了。
谢然挨个儿的找医郎。
能救她的整个边城只有一人,就是她醒来那天见到的先生。
先生不愿意救她,因为先生厌恶谢然。
谢然是混血杂种,整个大谢如今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整个玉京城的暴动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人人视谢然若洪水猛兽,甚至民间有人说谢然是天降灾厄,不然为何北戎暴动,倭寇入侵。
人人不喜他,但人人又怕他。
他杀了玉京城一半的权贵,杀退北戎,手下的血腥罪孽洗也洗不干净。
先生后来是被谢然一柄剑横在脖颈前逼着治她的。
谢然说了,她若不醒,整个边城,大谢,北戎,倭寇,全部统统为她陪葬。
反正他身上的骂名也不差这些。
先生被迫医治她,但依然不许谢然去探望她,甚至连她醒了的消息也想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