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祭祀的事情闹得很大,不到半日的功夫整个楚京城都知道冯尚书意图谋反,裴云谦救驾有功,而在这一战中灵安公主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裴云谦和沈姝一回府蒋妙就听见风声急急赶来,还没等她进门,裴云谦就看见暴跳如雷把小厮赶出去的一幕。
蒋妙立在门口探出头往屋里看了看,可裴云谦的身子一直在床前挡着,蒋妙半点都看不到沈姝的情况。犹豫半晌,蒋妙才迈步往里走,还没等她一只脚落地,桌上另外一壶茶就“咣当”一声碎在她脚底下。
“滚出去!”
裴云谦眼底猩红,声音带着令人生畏寒意,连余光也没施舍给蒋妙一个。
“云谦哥哥,我……”
“滚!”
声线冷硬,半分情面都不讲。
蒋妙眼圈眼见着红了红,还没等蒋妙说话,秦珣就带着叶明修一路匆匆从府外赶过来。
见叶明修来了,裴云谦似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原本一潭死水的眸子也重新带了几分光亮。
裴云谦站起身来,给叶明修让开位置,垂眸立在一旁。
见到榻上躺着衣衫染血的脸色惨白的沈姝,饶是见惯了生死的叶明修心脏也忍不住抖了抖。
他眉头紧皱,坐在榻前,边从医药箱里拿出止血的药边叹气道:“哎呀,这可,怎么伤的这是,怎么伤这么重?”
“人是在御佛山崖底找到的。”
裴云谦声线低沉,嗓子哑得过分。
闻言,叶明修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了沈姝一眼,没再多问,心无旁骛将手指搭在沈姝露出的手腕上为她诊脉。
“如何了?”
叶明修没动,只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半晌,叶明修的手从沈姝的手腕上拿下来,轻叹了口气道:“夫人身上有多处外伤,应当是掉下悬崖的时候被峭壁上的石头和树枝划伤的,血止住了就没什么大碍了。”
说着,叶明修顿了顿,心中思量半晌才抬头看向裴云谦,道:“应当是崖底的枯树多,再加上昨夜下了大雪,并未伤及肺腑,可头上有跟严重的外伤,若是我没看错,应当是掉下悬崖之前受的伤,如今是否伤及头部尚且不知。”
叶明修抬眼看着面色阴沉的裴云谦意味深长道:“你做好准备。”
闻言,裴云谦眼角红了几分,他垂了垂眸子,压住了眼底的氤氲猩红。
交代完以后叶明修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瓶来,从里面拿出一粒药丸来赛进沈姝嘴里。而后才转身拿着刚开好的药方走出房间。
叶明修走后,裴云谦立在屋子中间,始终不敢再多看一眼沈姝已经被血染红了的身体。
半晌,裴云谦动了动半僵的身子,一步一步往沈姝榻前挪。
他俯下身子,缓缓蹲在沈姝榻前,压抑着眼底的猩红,视线缓缓落在沈姝脸上。
裴云谦盯着沈姝瞧了片刻,缓缓抬手将沈姝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而后将榻上的被子小心翼翼盖在沈姝身上,轻轻握住了她露在外面的那只手。
半晌,他哑着嗓子轻唤了一声:“姝儿。”
滚烫的液体不知不觉从下颚落下,重重砸在沈姝掌心。
“对不起啊,又没保护好你。”
也只有确定沈姝听不见他的话,他才敢放心说出来。
“我这辈子看似拥有许多,实际上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
“小时候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不清,记忆里娘亲体弱多病,时常食不果腹,别人还在童年时我就要为生计奔波。”
“长大以后在裴府代人受过,日日活在水深火热里,原本以为这辈子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直到那年我随生父进宫朝贺,在宫中的桃花树下见到你。”
说到这,裴云谦脸上柔和了几分,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意。
他永远忘不了,那年御花园盛开桃花,还未踏进御花园远远就能闻见缕缕桃花香,一阵微风吹过,花瓣飘零,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特有的香味。
少女一身月白色襦裙立在树下,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她的裙摆,几年未见少女以褪去稚嫩出落得亭亭玉立。
裴云谦耳边回响起沈姝那句:“姓裴的,你过来。”
那时候的沈姝大抵是认不出他的。
如今已经三更过半,屋内烛火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映在身后的墙上。
周遭空气静默,仿佛瞬间消了声一般。
他穿着紫黑色的披风,推开门迎着风雪一步一步走出院子,裴云谦缓缓抬头,任飞雪落满肩头。
脑中一帧一帧闪过三年前在先帝和母亲的保护下无忧无虑的沈姝的样子,最后脑中定格在今天在断崖下找到沈姝的瞬间。
倏地,裴云谦转过身看了一眼正躺在榻上的沈姝,很平静的勾了勾唇角。
他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可他祈求神明,他愿以此身马革裹尸化为枯骨。
他可以不得好死,可以挫骨扬灰。
只要沈姝醒过来。
第71章 真相
沈姝只觉得身体不断往下坠, 周围一片漆黑,寒意刺骨,耳边的嗡嗡声逐渐变大。
“来人啊, 快来人, 走水了,未央宫走水了,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