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音其实并不想喝茶,但她并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尤其是当自己有求与别人。她看了眼面前的茶碗,双手捧起,道:“多谢大叔。”
“嗐,客气什么。”
老汉笑得脸皮发皱,两只眼看似混沌,可还是死死地盯着沈离音的动作。
沈离音垂着眉眼,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唇瓣抵着碗沿,手微微一抬,凉茶入喉。一旁阿巳还是有所警觉,然这凉茶并没有任何异味,他也不愿自己的多疑伤了老汉的心,顿了下也跟着喝了下去。
沈离音将茶碗放下,捏着袖子不太讲究地直接抬起擦了擦嘴,这茶确实清爽好喝,她欲要和老汉夸一夸,然而甫一抬头,眼前便忽地一暗。
“我……”
唇瓣一动,话未出半字,沈离音便直接趴在了桌上。
阿巳一看,登时大惊,可还没等他将手摸到腰上的匕首,四肢便涌起一股麻意,而后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
沈离音再次醒来,眼前是一片红色,这视角有些熟悉,她一愣,才发觉自己又被盖上了红盖头。
此刻,她正在一顶轿子里,摇摇晃晃,走得不算平稳。
若不是她低着头,能看清此刻的喜服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水红裙衫,她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失忆,其实今日才是她嫁进宫的那天。
这是什么情况?
沈离音闭上眼,好好回忆了下昨晚发生的一切。
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她想起老汉,想起那碗凉茶,也想起昏倒前老汉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与愧疚。
所以,她哥哥的行踪是假的,那个老汉并没有见过沈弋蘅……
沈离音自嘲一笑,不知她这自投罗网的行为若是被姬容知道,他又该如何嘲笑自己。
只是眼下再多的后悔也无济于事,身下的轿子一直在往前走,她得好好想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处境。
沈离音想要先看看轿子去的是什么方向,可是正当她想要抬手将窗帘子稍稍撩开时,她才发觉自己手上压根使不出力。
她大概猜到昨天自己是被人下药才昏倒,可是都过了一夜,这药效竟然还没过?
看来那老汉是料到她会中途醒来,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加重的药量,以防她半路逃跑。至此,沈离音只能认命,无力地靠在轿子上。
大概走了一段路,沈离音才发觉有一些不对劲,这一路走来周围除了轿夫的脚步声,旁的声音是一点也没有。没有街边叫卖声,也没有别的马车轿子经过的声音,甚至也没有正常送嫁时会出现的锣鼓乐声。
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约莫又走了一刻钟,轿外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沈离音仔细分辨,隐约听见什么“成爷的二夫人”“副寨主”之类的字眼。
成爷,副寨主?
沈离音心下一惊,暗道,这不会是送到龙虎寨的喜轿吧?
这念头刚起,轿子就突然重重一晃停了下来,她还没做好准备,视线便忽地一亮。
轿帘子被人拉开了。
“姑娘可以下轿了。”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前头响起,沈离音心中一滞,怎么觉得这声音有些许熟悉?
还没等她记起这声音来源何处,一声突兀的大笑又在轿子前响起,沈离音感觉到眼前原本站着的人被人推开,而后一个黑影直接从外头探身进来。
一股浓重的酒味随之而来,沈离音当下便紧皱起眉头,然而还没等她有所适应,腰上便忽地一紧,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被带出了轿子。
沈离音下意识想要反抗,但身上的力气仍旧没有恢复,只能任由那人拉着自己往前走。
周围起哄声音很大,却再也找不出刚刚那一声有些熟悉的嗓音。
沈离音直接被人带进了一间屋子,她看不到周围的陈设,但仅凭她坐下时,余光瞥见床褥上的鸳鸯绣纹,大抵也猜出了这便是喜房。
“喂,你就给老子待在这儿,等老子喝完酒回来再好好陪你,哈哈哈哈……”
这人想必就是刚刚听见的“成爷”,他一通大笑后也没有再房间逗留,大概是觉得占到了口头上的便宜,高兴地直接甩上门走了出去。
房门一被关上,屋内便立刻静了下来。
沈离音再次尝试抬手,想要将红盖头扯下,这个时候她的四肢虽然还没有恢复如前,但好歹是能使上一点劲儿了。就在她努力地用手指去够红盖头的边沿时,门外突然响起一声粗粝的呵斥。
“副寨主呢?”
一道微弱谨慎的声音接道:“回寨主的话,副寨主他,他去前厅喝酒去了。”
寨主?
沈离音一顿,这不会就是强抢民女的龙虎寨寨主,那个被关押在暗牢的土匪头子的儿子,莫龙?
她正暗自思忖着,门忽然“嘭”一声被踢开。
“娘的,老子的人他也敢抢!”莫龙直接冲到里屋,停在了沈离音面前。
还没等她弄明白这人到底要做什么时,一股戾气直冲自己而来,而后腰上便是一紧,等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脑袋垂下,被人打横扛起。
沈离音紧皱着眉,胃里翻涌,头顶的红盖头也顺势滑落。
莫龙却压根不考虑她的感受,跨着大步就往屋外走去,就在他踏出门的一瞬间,难受得几欲作呕的沈离音忽然闻到一丝熟悉的兰香,她一愣,视线一斜,正好扫过一角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