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轻飘飘的,像是在轻讽,却又更像是无奈轻叹。
沈离音嘴角一落,垂下眸:“是我太笨手笨脚。”
姬容看她这般,很快移开眼:“你本是娇生惯养的太傅千金,做不来这些事很正常,不用想太多。”
沈离音这下也沉默了,不敢说自己刚刚是“非礼勿视”,心怀杂念才大意摔跤。
“罢了,擦身吧。”
“唔,好。”
沈离音又念起了清心经,捏着巾帕仔仔细细地给姬容擦身,轮到左臂时,她的注意力又落到胳膊处的疤痕,完完整整的一道一掌长的烧伤痕。
这条疤痕可怖又狰狞,带着经年累月的痕迹,留在姬容矜贵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突兀。
沈离音的帕子几次擦过那条疤痕,可心中的好奇却仍旧没敢问出。
一刻钟后,姬容擦完身上床歇息,沈离音出去准备喊人进来将桶盆收拾拿走,一出门却见外头只剩安思河一人。
“安内侍。”沈离音轻声开口。
安思河转过身来行礼:“太子妃。”
“殿下已经歇息了,你让人进来把东西收拾走吧。”
安思河笑笑:“好。”
沈离音说完本想直接回寝殿,可不知怎么的,眼前忽然就冒出姬容胳膊上的疤,她脚下一顿,堪堪停在门槛边。
“太子妃,怎么了?”安思河疑惑问道。
沈离音犹豫片刻回过身,看着安思河道:“安内侍是一直跟在殿下身边的吗?”
安思河一愣,似乎对这问题有些意外,他点头:“是啊,太子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就是想问问,”沈离音顿了顿,而后才一鼓作气地全部说出,“殿下左臂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像是烧伤?”
她一口气问完,又担心对方不好回答,赶紧补上一句:“安内侍若是不便回答也可以不说,我只是今天又瞧见,心中不解……”
安思河确实有些惊讶,甚至也有些犹豫,但最后他还是开了口:“严格说起来,这并不算什么秘密。”
“嗯?”
“其实殿下曾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单名照字,比殿下小了十岁,若他还在世,那他应是陛下第七子。”
沈离音听出这话中隐晦,迟疑道:“那他现在是……”
安思河看着她,片刻后点了下头像是印证她心中猜测。
“七皇子在三岁那年意外丧身火海,殿下当时十三岁。出事那天,殿下恰巧从太傅那儿回来,宫人当时正在救火,他一听说弟弟还在里头便不管不顾地要往里冲,只是人终究比不过那一场烈烈大火,七皇子没活下来,殿下也因此受了伤。
“奴婢还记得,那一场火足足烧了大半个时辰才彻底被浇灭,贵妃宫至今还残破不堪未曾修缮。七皇子的意外故去,永远是殿下心中一痛,此后好几年,殿下都会在夜半惊醒,嘴里念着七皇子的乳名。”
沈离音心中巨震,安思河悲戚的语调还有他一字一言所描绘的年少姬容,都让她心生怜惜。
年少姬容,于她而言本是遥远且陌生,可不知为何,当她听完这些,她似乎能够感同身受,就好像曾经有人带着她经历过这所有的一切。
第23章喵呜~
此后几天,沈离音自觉担起了照顾姬容的重任,安思河一开始还怕姬容拒绝,谁想一连几日,两个人相处得倒算默契和谐。
白日里,姬容下朝后在崇仁殿处理政务,沈离音便待在寝殿看看话本,等到夜里,沈离音会按时给姬容换药,之后两人一床一榻分睡,亦是相安无事。
这天早朝结束后,姬容才回东宫,宫人便向内通传怀宁公主的轿辇到了。姬容本想直接去崇仁殿,因为姬嘉月的到来只能转而先回了寝殿。
那时,沈离音刚从后苑回来,长廊拐角一过,抬眼便是姬容姬嘉月兄妹俩。
“离音。”姬嘉月点头致意,嘴边温柔浅笑着。
沈离音收回眼中惊讶,回道:“嘉月,好久不见。”
姬容的眸子在二人之间稍稍一转,眉头一挑:“你们何时这般熟络了?”
这话是对着姬嘉月问的,她勾了勾唇,快走几步到沈离音身侧,回过头对她哥道:“之前南苑一行,我都是和离音一起,自是熟悉不少。”
姬容点点头,没再多问,侧身继续往寝殿里头走。
“走吧。”姬嘉月拉了拉沈离音的手,小声提醒。
沈离音轻嗯一声,嘴边也笑着跟上前。
三人在桌边落座,姬容轻啜一口茶,开口问:“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姬嘉月拢了拢腕上的披帛,目光落向姬容的左肩:“自是来看看你的伤如何了。”
“还好,已经没什么大碍。”
姬容语气淡淡,看上去对姬嘉月的关心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沈离音却从这短短一句话中看出了他对这位异母妹妹的不同,与面对继后昭王甚至陛下时的冷漠虚伪很是不同。
姬容在这宫里身份尊贵,按理说并不缺少旁人的关怀,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沈离音却发现他总是独来独往,不论前朝后宫,从没有相处过分亲密的人。
姬嘉月似乎算得上是个例外。
“从没见你告过假,我还以为你伤得很重。”姬嘉月声调轻细,哪怕是调侃的话说起来亦是柔软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