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谢谢你。”章洛扬由衷道谢,款步进门。
东厢房堂屋内一张桌案,左右两把椅子,下手各设一张矮几、两把椅子。矮几上摆着白瓷花瓶,花瓶里一束彩色交织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香花,香气清甜。
有小丫鬟进来,奉上热茶,并请章洛扬到里间坐。
章洛扬笑着摇头,坐到下手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门口。
阳光透过门帘缝隙,在地上洒下光影。
时节所致的缘故吧,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她将茶杯握在手里,给自己一点温暖。
似曾相识的情形,让她险些生出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章府。
在章府的那些年月中,无数次,她这样坐在室内,看着门口,盼着下一刻母亲撩帘而入,与她团聚。
她与母亲之间的交集,并非全无记忆,只是不曾对人提及。那是在常人看来不应该有的记忆——
母亲离别那个春日清晨,应是不想让她知情。不知怎么回事,她早早醒来,吵着让奶娘给自己穿好衣服,抱着母亲亲手给她缝制的布偶,小跑着去了母亲居住的正房,一路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险些摔倒。奶娘去扶她的时候,眼角有水光。
到了正房,有丫鬟告诉她,母亲走了,刚走。
她立刻哭起来,跑出院门,遥遥看到母亲和几名丫鬟婆子渐行渐远,拖着哭腔喊娘亲。
母亲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踌躇片刻,还是决然转身去往二门。
奶娘俯身哄她回房去。
她不依,拼命挣脱了娘娘,朝着母亲跑去。人小腿短,和母亲的距离是那么远,焦虑和莫名的恐慌使得她拼命加快步子,却摔倒在地。
手和肘部、膝盖特别疼——好疼啊,现在都还记得。
母亲要走了,给她做的布偶还在眼前。
她气喘吁吁的,哭不出声了,狼狈地爬起来,也没了力气,只是搂着布偶,绞着双手,无助地看着再次止步回眸的母亲。
母亲终是疾步赶到了她身边,蹲下来,跟她说着什么。
可以确定的是,母亲没哭。至于说的什么,甚至于母亲的样子,她不复记忆,只记得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以为母亲不会走了,或者会带她一起走。
可结果不是。
母亲再次转身走远。
那时候,顺昌伯出现在她身边,把她抱起来,柔声哄着她。
她拼命地张着手要去追母亲,要他抱自己去把母亲追回来。
顺昌伯抱着她回了房。
这记忆中,顺昌伯和母亲的样子都是模糊不清,倒是清楚地记得那个掉落在的脏兮兮的布偶。
母亲走后,她特别珍爱那个布偶——必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到记事后还完好无损地保存着,每晚都要把布偶放在枕畔。每次受了委屈,都会抱着布偶哭。
到底,她没能留住那个布偶。
从四五岁就开始习字读书了,一次顺昌伯到了她房里,看她的功课,很不满意。
她都准备要睡了,听着他训斥,心里很委屈,也如实说了:教书先生不喜欢她,没耐心教她。
顺昌伯却因此愈发恼火,言辞愈发重了。
她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抱着布偶哭。
顺昌伯发了火,劈手夺过布偶,让丫鬟去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