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南烟慢慢放松下来,留意到了章洛扬,惊讶地睁大眼睛。
付珃也到这时候才注意到了他身边的章洛扬,也是身形一震。
“你——”俞南烟喃喃地道,“你是姜老板的什么人?怎么和她这般相像?”
“我们的确是有些渊源。”章洛扬轻声回答,哀伤地看着俞南烟,她为兄妹两个相见不能相认而难过。
“原来是这样。”俞南烟释然,“姜老板身体不好,我常去给她诊脉。”
“俞仲尧,”付珃目光阴冷地看着俞仲尧的侧影,“这位是你的夫人?”
“对。”俞仲尧转身看着她,神色如初。他只用了片刻时间,便接受了现状,将心绪调整到平静无澜。
付珃心念数转,明白了事情梗概。怪不得简西禾要询问姜寒伊近况,这定是姜寒伊的女儿了。亏她还以为简西禾与姜寒伊身在京城的亲朋有恩怨纠葛,却不想,他分明就是要帮这女孩找到母亲。
俞南烟却是即刻蹙了蹙眉,很同情地看着章洛扬,“你怎么能够嫁给他呢?他最是残酷,来日你若是成了他的绊脚石,一定会把你杀掉的。俞家是因为他才灭门的,只剩了我和他,到最后,他居然连我也不放过。要不是大姐带我来到风溪,恐怕我已埋骨地下。”她说着话,走到了章洛扬近前,“姜老板是那么好的人,你……你别留在他身边,快去找你娘,要么就随我去付家栖身……”
一字一句,都让章洛扬心头酸楚。俞仲尧被人横加揣测、指责、诋毁,他习惯了,但是可曾想到这一日?这样说着诛心之语的人,是他的妹妹——他费尽心思前来寻找的仅存的亲人。
俞仲尧自然也已听到了这一番话,他侧目凝着俞南烟,目光一黯,唇角牵出落寞的笑。随即,那笑容就转为明朗,“不论你认不认我,都是我的至亲,说什么我都认。现在你不妨多规劝你嫂嫂几句,能将她说动,选择离开我,兴许也非坏事。”又对章洛扬打个手势,“去房里或是后园说话。”
“好。”章洛扬勉强对他笑了笑,却险些落泪,勉强克制住情绪,她邀请俞南烟,“我们去后园细说,好不好?”
“嗯。”俞南烟虽然点头应下,却以眼神询问付珃。
付珃点头,对俞仲尧扯出一抹快意的笑,“你还是那个样子。也好,让她们姑嫂两个说说话,我们叙叙旧。”
俞仲尧无所谓。
俞南烟转身到了俞仲尧近前,屈膝行礼,“我只是跟……她说说话,事后你、你不要迁怒她。”她显得很紧张的样子,站直身形后看着他,目光闪烁。
“不会。”俞仲尧笑容柔软,“放心。”
俞南烟去往后园之际,审视了俞仲尧片刻。
路上,两个女孩沉默多时,后来是章洛扬先问出心头困惑,“你是根本不记得很多事了吧?”
俞南烟沉吟道:“何以见得?”
“如果记得,你不会忘记跟你哥哥相依为命的岁月,说不出那些伤他入骨的话。”
俞南烟低头看着脚下。
“而这不记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嗯?”俞南烟微笑,“这话怎么说?”
章洛扬慢条斯理地道:“依方才情形而言,你现在该急于说服我,可你没有。而且我相信,俞仲尧的妹妹,不会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否定自己的兄长。”她有过很多年这种经历了,太多人都在诋毁母亲,但是于她而言,始终对母亲存着一份好奇、牵挂,因为不论别人怎样说,那都是自己的亲人,是如何都不能撇清关系的人,总是询问奶娘,让自己知道并且认定母亲曾经很在意很爱护自己——这还是她对母亲全无记忆的情况下,都不能随波逐流。寻常人看不出俞南烟的情形反常,是因为没有类似的经历,但她可以。
“我在来风溪的路上生了一场大病,发热数日,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俞南烟笑了笑,“来到这里之后,俞家待我就像一件闲置的摆设,接触的人们,都在控诉俞仲尧的恶行。他们告诉我,他为了无上的权势,任凭家族覆灭,最终还要将我灭口,因为我不赞同他种种恶行,又身在宫中,试图帮助皇家夺回皇权——我那么小,未免自不量力,所以他痛定思痛,要将我一并杀掉。简单来说就是这情形,自然,跟我说这些的人,都给了我太多的原由让我相信。”
“那你相信么?”章洛扬问道。
俞南烟反问:“你相信我会相信么?”
“不会。”章洛扬敛目斟酌着,“甚至于,你不曾遗忘离京之前的任何事。”
“已然相见,并且相认。”俞南烟定颜一笑,“你们刚到风溪,有这情形,已是难得。”
章洛扬心头一动,语带笑意,“的确很难得,刚一见面,他就被你亲口说成了残酷绝情的佞臣。为何?”
“不是有什么苦衷,而是我还有些事没做完。”俞南烟携了章洛扬的手,“我来这里太久了,有恩也有仇要报。昨日我就知道我哥哥来了,哭了很久,也斟酌了整夜,最终还是决定晚些时候再相认。”她语声转低,“嫂嫂,让他别生我的气,我一直以他为荣。明日,让他在二爷房里等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他说。我等着他来接我回家,他等着来到风溪,好几年都等了,多等些日子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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