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素衣,也别有一番风情。
其实,谢景辞一直以为她喜欢繁丽的衣饰。
无论是江南之初见,还是平京之蝶园,每回相见,即便是深夜,她也总是云鬓花颜,衣装整齐。
如今换上了一身素衣,朱唇未点,却生出一种清冷之气。
谢景辞看着她一步步走来,忽然觉得手中这礼颇不合时宜。
于是轻轻拂袖,把手中的檀香盒子轻掩进袖底。
盒中是一支缠丝绕珠玉鸾步摇,是当初她尚未离开之际,就备下的生辰礼。为了这礼,平京顶好的工坊,磨了三个整月。
可如今一看到这张清水芙蓉面,谢景辞忽然就觉得拿不出手了。
不是不够贵重,只是不相配。
他陡然生了错觉,素淡的,和华美的,哪一个才是她?
“见过大表兄。”温宁此时已走到了树底,微微低腰,“不知大表兄所来何事?”
一阵清淡的香气扑鼻,才让谢景辞找回些往日的记忆。
“路过憩园,本想补上礼,才发觉拿成给母亲的了。”谢景辞声音略带歉意。
母亲?
原来是给福安公主的。
从温宁的角度,刚好看到一点露出的木盒,上面雕镂着繁杂的花纹,看起来很是华丽,倒是符合天家的审美。
她估摸着约是钗环步摇之类的,幸而也不是送给自己的,否则既不好不戴,戴了又必须发髻衣饰样样相配,一套下来,少说也得十几斤。
“多谢大表兄好意。” 趁着此时,温宁索性把心思表明,“只是不必如此麻烦了,阿宁待寿诞结束后便会离开。”
“离开?”
谢景辞声音浑厚低沉,落下来便给人带了些压力。
“是。”温宁挺直了肩,一如当初执意去认亲,“既打算离开,不如表兄带我看一看这国公府?”
温宁看向了他,眼神明显有话要说。
“好。”
谢景辞应下了声,没带小厮,温宁也没让银环跟着,两个人出了憩园,缓步走到假山后面。
月色如洗,一如温宁现在的心情。
从前还在蝶园的时候,温宁对他既敬且惧,如今解了关系,终于能平静一些。
她款款一行礼:“世子,我并非有意要来国公府,也并未料到你是谢家的大公子。如今贸然来了,很是抱歉。”
温宁说完,看了眼谢景辞。男人走在她前面,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道利落的下颌线,凌厉而分明。
“嗯。”
谢景辞一贯是神色淡淡。温宁判断不出,他究竟是信或未信,于是又接着说下去:
“但无论是何原因,我今日毕竟住进了府里,还是有违当日的约定。然而祖母待我甚好,此时离去难免惹她伤心。所以恳请世子再给我些时日,待祖母寿筵结束,我便立即动身回西地。”
温宁一字一句,向他保证。
“你以为,我今日找你,是想让你赶快离开?”
谢景辞看着她,声音和月色融为一体,泛着些凉意。
温宁抬头,虽没说什么,但是那沉默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想。
“我还没有那么绝情。”
谢景辞避开她的眼,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化作一句:“不必着急,祖母很疼爱你。”
“谢世子体谅。”
尽管他没说什么,但温宁怕他误解还是补了一句:“还有,婚事只是父亲的意思,我并没有这个打算,也请世子不要多心。在府里,我一定与您保持距离,定不会泄露一字一句。”
温宁说的很郑重,谢景辞垂眸看着她,许久未言语。
他从前便发现,温宁紧张时会无意识地蜷起手掌,就像蜗牛遇到危险会锁进壳里。此刻她素手贴在腰际,微微有些颤抖,正是紧张的表现。
她就这么怕自己?
谢景辞嘴唇紧抿,转过了身去。
“嗯。”
温宁见他应了声,总算了却一件大事。可还未及得喘口气,忽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她现在脑子有点懵,刚说了保持距离,这会儿要是被人撞见可不太好,何况又是表兄表妹这样的关系,于是下意识地看向谢景辞。
谢景辞眉心微皱,看着她惊慌的眼神,一伸手,便把她揽进了假山里。
猛然跌进他怀里,温宁愣了一瞬,才想起来推拒。可忽而又瞟见了外面的衣角,顿时不敢乱动,脑袋乖乖贴靠在他肩颈。
“怎么不见了?”明容质问着乐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