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手脚受伤,但他现在浑身酸痛。毕竟那么多的瓦片砸在他身上,就算没有开放性创口,肯定也要把他砸得青青紫紫了。
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撩起睡裤裤脚一看,果然在小腿上找到了几块淤血。他拿起床头的跌打损伤药,给自己涂好。
除了腿上以外,他的肩膀、后背都有些疼,他虽然看不到,但估计应该也是紫了。他苦恼地想,如果他跟他的女助理说,让她来自己的房间帮他在后背上涂药,不会被她当作是职场性骚扰吧?
就在他愁眉不展之际,他的房间门忽然被敲响了。
……这么巧吗?他刚想到助理小姑娘,她就来敲门送早餐了?
“稍等一下哈!”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动作迟缓地像是一只刚学会翻身的乌龟。然后,他仅靠一条腿触地,完好的那只手撑着墙壁,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着房间门口挪去。
屋里的灯又坏了,窗帘还没拉开,房间很暗,仅能靠窗帘缝隙透出的光照亮。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的路,平时短短的几步路,他现在走起来却格外吃力。门外的人很有耐心,从始至终没有催他。
终于,姜乐忱抵达了门口,拉开保险绳,拧开了房门——
——门外,一道出乎意料的身影,裹挟着太阳的朝晖,出现在他面前。
这位不速之客身材高挑,口罩与压低的棒球帽遮住了他的整张脸,但是姜乐忱对他太熟悉了。
他肩膀的宽度,他喉结的隆起,他走路的姿势,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这一切的一切,几乎都刻在了姜乐忱的记忆里。
即使姜乐忱看不到那人的样貌,但他无比确认,站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闻……”他第二个字尚未出口,闻桂就侧身挤进了房间。
房门在他们身后咔哒一声合拢,那一束跟着门缝挤进来的光,也被一并切断。
姜乐忱愣住了,他抬头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大脑一片空白。
这位出人意料的访客,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头银灰色的头发。
“首先,我确实不是医生,也不会魔法,没办法帮你把伤口愈合,但是我想见你,很想很想。”
紧接着,那人又取下了口罩,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出现在了这昏暗且狭小的房间里。
“其次,我把你出意外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她非常赞同我来。如果我不来,她反而要生气的。”
他踏前一步,瞬间拉近了自己与姜乐忱的距离,他知道姜乐忱站累了,所以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让他可以借力靠在他的手臂上。
“第三,我为了不让私生知道我的行踪,所以临时租了一辆车,我开车来的。”
“……开车来的……”姜乐忱望着近在咫尺的闻桂,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
闻桂的家乡距离竖店镇,有整整七百公里。
也就是说,闻桂在昨晚陪完妈妈后,就开车上了高速,整整一夜,没有一分钟停下。
昨晚,姜乐忱拿出三个理由拒绝闻桂前来探望,不愿让他奔波;今晨,闻桂站在了姜乐忱面前,把这三个理由逐一击破。
房间昏暗,只有零散的日光在空气里跳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姜乐忱可以清楚看到闻桂眼底的疲惫,与满溢出来的感情。
在那一瞬间,姜乐忱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叮的一声。
他终于明白闻桂的killing part是什么了——在他需要的时候,闻桂会毫无保留的、不假思索的、排除万难也要向他奔赴而来。
“乐乐对不起。”闻桂说,“这一次,我不听话了。”
第129章
空气暧昧而寂静, 姜乐忱的后背倚靠在冰冷的房间门板上,闻桂一只手扶在他的腰际,垂眸看向他。银灰色的发丝散落下来, 微微挡住额头。
明明这张脸已经见过千百遍, 但每次姜乐忱对上这双眸子时,还是会感叹造物主的偏爱。
小时候每天放学后, 别的小朋友都会准时坐在电视机前收看动画片,但小小姜却独爱《动物世界》。他印象里最深刻的一期, 是一只在雪原上初生的小豹子。
摄制组用了两年时间跟踪拍摄了那只小雪豹, 从它刚降临人间,一双黝黑的圆眸里充满对这个世界好奇与向往;再到它逐渐成长,褪去奶膘,四肢变得矫健,开始学习捕猎;它最终成熟, 离开哺育它的母亲, 走向雪原深处, 孤独又骄傲地迎接属于它的一生。
小小姜被雪豹迷住了。
在看到那集纪录片之前, 他对雪豹的了解仅仅是儿童百科全书上的那几页介绍。他知道它属于猫科, 独居,生长在高原与雪地, 具有锋利的爪牙。
直到他真的在电视上看到它,看它如何冷静潜伏数个小时, 慢慢接近猎物, 然后一击即中……他才意识到,它有多么美丽, 又有多么危险。
后来, 小小姜又看了好几遍那一期的重播, 就连梦里都是那只雪豹骄傲地走入雪林深处的背影。
……时隔多年,姜乐忱又一次看到了那只梦中的雪豹,自皑皑雪原中走出,来到他面前。
他着迷地望着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姜乐忱抬起右手,轻轻触碰闻桂,他先是以指为梳,看银灰色的发丝从自己指缝里穿过,接着,他的手指下滑,贴了贴闻桂的额头,又顺着挺立的鼻梁慢慢往下走,直到落在闻桂的唇角——猛地被闻桂握住。
姜乐忱的右手还缠着纱布,昨夜虽然上了药,但还是有些渗血。闻桂轻轻捧着他的手,虽没有说话,但眼底的心疼是藏不住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了,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姜乐忱定定的望着闻桂,他听见了心跳的声音——但他一时分不清,那心跳声究竟属于自己,还是属于闻桂。
“你……”姜乐忱没有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开,闻桂的掌心很热,捧着他的手背,像是在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桂桂,你确实很不听话。”
“嗯。”闻桂说,“我知道。”
姜乐忱有些埋怨,更有些后怕:“你开了一晚上的车,又没有助理和你换着开,疲劳驾驶就不怕出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