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岿然:“小朋友,这不叫例外。”
姜乐忱:“那叫什么?”
林岿然:“这叫偏爱。”
姜乐忱舔舔嘴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就是偏爱。”
他问林岿然:“导儿,那你有偏爱的东西吗?能让你打破原则的那种?”
“……”林岿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被打断了。
坐在辣锅那一面的编剧老詹忽然敲着碗吆喝起来:“岿然,小姜,你俩聊什么呢?快快快,别聊了,咱们伍老师要发言了!”
就在此刻,伍常安站起了身,面向火锅店里其他工作人员,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伍常安:“这次能和咱们剧组共同度过八十天,这是非常宝贵的一段经历。我入行二十多年,拍过的片子自己都数不过来,我在大成本里当过配角,也在小成本里挑过梁,那些虚的就不多说了,咱这毕竟不是领导发言。
总之感谢剧组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的辛苦,感谢老詹写出这么好的角色;感谢制片方把这个本子递到我手里;感谢林导的指挥,好几次熬夜帮我梳理人物;感谢老鲍,我和鲍磊也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俩从刚入行开始就经常在剧组里碰面,那时候我是龙套,他也是龙套,每次在剧组见面,都会说:‘哎呦,你也来蹭盒饭吃啊?’。我俩不管从外形、年龄、还是接戏的类型都比较相近,所以最开始跑剧组时,我俩经常抢一个角色,那时候我随身带着一个本子,抢到一个,我就记一笔,再抢到一个,我就再记一笔……用现在的话说,我和他就是‘互为平替’。”
坐在他旁边的鲍磊笑了,推了他一下,接话道:“行了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乐意当你的平替啊。”
伍常安没理他,继续说:“总之,现在我俩都算是混出头了,能在同一部电影里演男主——不过我明显混得比他好,我演的是警察,他演的是反派。”
鲍磊:“切,你要不要看看演员表,虽然都是主演,但我的名字在你前面呢。”
伍常安:“那是按拼音排的,要是按笔划排,我肯定在你前面。”
鲍磊:“你怎么不说按年龄排啊,这么排的话小姜还在咱俩前面呢。”
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cue到,姜乐忱一愣,手忙脚乱地端起杯子站了起来:“不敢当不敢当,我看不如按颜值排,按颜值排林导都在咱们前面。”
工作人员们都忍不住了,全都笑了出来,这个小机灵鬼,最会化解尴尬了。林岿然也忍不住冲他露出些笑意,一双莹润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尤为多情。
姜乐忱心里的小妈奏鸣曲又开始呜呜咽咽地奏上了。
笑过了,鲍磊也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
“小姜,”他看向桌子对面的年轻人,脸上满是感慨,“你真是一个很聪明的小伙子,我之前和林导、和老鲍都聊过,你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你是带着脑子来演戏的,我们都挺喜欢你的,希望有机会还能继续合作。”
一边说着,鲍磊一边主动把杯子递了过来。姜乐忱受宠若惊,赶忙双手持杯,紧张地和鲍磊碰了一下杯子。
“谢谢鲍老师,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姜乐忱厚着脸皮说,“希望咱们下次合作时,能拍点城里的片子,别演这种霸道警察俏猪倌的戏了。我同学都笑我,说我在学校里养猪,到了剧组还养猪,我这哪儿像混娱乐圈的呀,倒像是混生物圈的了。”
“这事咱俩商量可没用,得问导演的意见。”鲍磊开玩笑看向林岿然,“林导,您怎么看?下次有什么现代时装剧,可记得叫上小姜,给他安排个帅气一点的角色,不能耽误了他的颜值。”
林岿然故意说:“不行。刚才不都说了,我是全剧组颜值最高的人,要想在我的剧组混,只能扮丑。”
“那心灵丑可以吗?”姜乐忱忙说,“就那种不学无术的恶毒男配,坐拥万贯家财,每天从一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穿高定,坐豪车,家里有八十个佣人,每天见到我就说:‘may i help u sir?’,地道的英国伦敦腔。我也没个正事做,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欺负男主,欺负女主,欺负女配,欺负家里的狗……这种心灵丑恶的人我也可以演的。”
“你心灵丑恶不达标,”林岿然道,“不过想得倒是挺美的。”
大家一边大笑着一边碰了杯。
所有人都没有喝酒,只喝姜汁可乐,装在保温壶里的姜汁可乐一壶壶地端上了桌,真是风景独特。
《金苹果1号》剧组关系很好,不像有些剧组上下级等级严明。
姜乐忱之前拍的那部雷剧,杀青宴时男女主和导演都没出现,只有他们一群小配角和工作人员吃席,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天几位主创在旁边单独开了一个包间,和投资人吃饭。配角的大桌饭餐标一人一百,包间的餐标后面多加两个零,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样的龙肝凤肉。
这顿火锅吃到了晚上十点,后来大家玩嗨了,见火锅店角落放着一个ktv点唱机,就把它推到中间,大家轮流上去唱歌。
只是这点唱机有些年头了,新歌一个没有,全是十几年前的老歌,不过老歌才经典嘛。姜乐忱好歹是爱豆出身,担任起了活跃气氛的重任,一连唱了好几首歌,又蹦又跳的,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活力。
姜乐忱唱完,话筒传到了鲍老师手里。
鲍磊选了一首粤语歌,这歌年纪比小姜都大,小姜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他坐在桌旁,一边吃着涮火锅,一边跟着哼哼唧唧地唱。
唱完了,他还让林岿然点评:“导儿,我唱的怎么样?”
林岿然委婉表示:“唱的不错,就是没听出来是粤语。”
姜乐忱:“……”他委屈道,“粤语太难了,我英语都过六级了,粤语也只会八句话而已。不过我看网上说,只要会说这八句话,走遍港城都不怕啦。”
林岿然见他如此自信,问:“哪八句?”
姜乐忱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擂好、欧嗨姜乐忱、几多钱、有谋得平的呀、死扑gai、食屎啊你、丢雷老豆……”
“停。”林岿然被他的塑料粤语吵到头痛,打断他,“所以你只学了自我介绍,砍价,和脏话?”
“不止哦。”姜乐忱得意极了,“我还会最重要的一句。”
“哪一句?”
“——我锺意你。”姜乐忱没有给林岿然任何缓冲,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我锺意你。”
短短一句话,仿佛是一种带着吸引力的魔咒。林岿然猝不及防,就这样被捕获了。
餐厅里的欢声笑语在那一刻忽然离得好远,远到林岿然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以外,什么也听不清。
少年侧过头,盈盈笑着望向他。
他们面前的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小姜吃热了,不知何时脱下了外套,只穿一件橙红色的帽衫坐在那里。他肩膀单薄,袖子撸到手腕,白玉似的胳臂上挂着伤——这是前几天拍摄时不小心碰到的,助理当时急坏了,小姜却蛮不在意地说没关系。
他总是这样,这也不在意,那也不在意,却总能精准地击中别人的在意。
比如现在。
小姜的粤语当然称不上标准,怪腔怪调,一句“我锺意你”里不知放了几分玩笑。但偏偏就是这么一句称不上告白的戏语,却轻而易举地撩动了林岿然的心。明知这不过是天上幻影,可是林岿然没有一丝抵抗地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