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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深,关望向程心倩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今晚为什么突然找上我?”
“我刚得了一点消息。”程心倩道,“元旦那天大哥对你陷害不成,反而被你倒打一耙,是真把他给逼急了。我听说他要在今晚找你算账来着。”
“他找我算账,关你什么事?”
程心倩笑道:“是啊,这种明明不关我事的斗争,最后连我都被牵连受伤了,你说爸爸知道了该有多生气?”
关望这才明白她的意图——兄弟互斗,父亲当然生气,但气得有限,可要是连无辜的小女儿也被伤及,那便是火上浇油了。程心倩今晚非要和他一起等待那场来自程尧松的暗袭,是在以自己的安危作为筹码,最大限度地勾起父亲的怒火,让他对程尧松彻底失望。
“不害怕吗?”关望问。
程心倩眨了眨眼睛,眼里带了点阴冷的光:“不害怕,我等这天已经很久了。”
关望轻笑一声:“看不出来,你对自己的亲大哥狠,对自己也够狠。”又问:“那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不可靠?”
“当然可靠。我听到的消息是,大哥会在今晚派人逮住你,用一点私刑逼出你的实话,等你熬不住承认了自己是内鬼以后,他就可以跑到爸爸面前至你于死地了。”程心倩顿了顿,又说,“至于那个给我透露风声的人,说起来其实跟你也熟。”
“谁?”关望问。
“罗一滨。”
“他?”关望想到那个憨实的微胖青年,很是感到意外,“他能有这个本事?”
“你可能不知道,他一开始就是在大哥手下工作的。”程心倩漫不经心地说,“后来你回来了,爸爸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助理,又或者是他对你还不太放心,得有个人来盯着。爸爸身边那个高秘书,罗一滨的姑父,就跟爸爸推荐了他,所以罗一滨才会被派到你身边去。”
“然后呢?”
“大哥一早就对你有防备了,罗一滨本来又是大哥的人,每回他向爸爸汇报你的动向,也都会向大哥汇报一遍。”
关望冷哼一声:“他果然是来监视我的。”幸好佟先明曾经提醒过他,他也多留了个心眼,让罗一滨看到的只是些生活中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又问:“那他为什么要给你透露风声?”
程心倩笑道:“罗一滨这人很有原则,谁也不认,就只认钱。他拿爸爸的钱,就帮他盯着你,又拿大哥的钱,就让他也知道你的动向,现在又拿了我的钱,可不就该拿点有价值的东西和我交换吗?”
关望不以为意:“他的消息准不准?我看他也不太像脑子聪明的样子。”
“他只说是在今晚,毕竟他也不是大哥的亲信,具体的计划也不能知道得很清楚。”程心倩看了一眼时间,“都过了十点半了……”
“糟了!”关望突然一脚踩下刹车,两人的身体因为惯性而重重向前扑去。程心倩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关望把车靠边停下,立刻从手机里翻出程见凌的号码打过去。如果程尧松的人根本没打算在路上拦截他,而是直接去到他的住处抓人——程见凌今晚就住在那里!
拨号音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提示电话无法接通。关望的心头漫起不祥的乌云,不甘心地又打了一次,依然无人应答。他丢开手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心焦与恐惧,再顾不得其他,立刻踩下油门朝南郊别墅的方向冲去!
程心倩又被这突然的起步加速吓了一跳,问:“望哥,到底怎么了?”
“见凌可能出事了。”他紧紧攥着方向盘,在万分慌张中声音却更加冷静,“他今晚住我那里,如果程尧松的人是直接去那边抓人,看到我不在,不知道会对他做什么。”
程见凌刚洗完澡出来便看到屋里多了四个陌生大汉,正茫然着,这几人不由分说就冲上来架住了他。他猛然一惊,立刻挣扎起来,但双手都被反剪到身后,力气也远不如他们,不由慌道:“喂,松手……我叫你放开我!你们是谁,哪里来的?”
旁边的庄易阳也被眼前这阵势吓到了,回过神后立马操起斗柜上的台灯往其中一人身上砸去:“你们干什么!还上门绑架了?放开他,不然我报警了!”
为首的那个寸头被台灯砸得一声闷哼,后颈也被灯罩边沿划出来一道带血的口子,他伸手一摸,对旁边三人咬牙道:“把这小子也给我带上!”
两人听令扑向了庄易阳,程见凌趁着身上少了束缚,往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臂狠狠一口咬下去,手臂主人当即痛得大叫:“我操你妈的!”接着一个使尽全力的大耳光扇在了程见凌的脸上,打得他身体一歪,鼻血顿时流了下来,大脑嗡嗡作响,几乎晕倒。
程见凌和庄易阳终究只是手无寸铁的学生,甚至从未有过认真打架的经验,再如何反抗也无济于事,最终被那四个大汉制伏后推搡着出了门,塞进了门口一辆汽车里。
这几人开的是一辆七座的商务车,程见凌和庄易阳都被塞到了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和前座之间竟然还装着一道铁栅栏
', ' ')(',他们宛如被扔进了一个微型牢笼,冲不出去,也触不到车门。
汽车在黑夜中快速前行,一路朝郊外驶去。程见凌刚洗完澡就被抓了出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被冻得瑟瑟发抖,脑袋还被刚才那一耳光打得昏沉,但还是极力压抑着恐惧的情绪,好声好气地企图跟那几个人谈判:“喂,你们绑我是想要钱吗?那直接给我爸爸打电话就好了,大家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起等着,到时候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不用闹得那么难看的。你们要是把我打伤了、冻坏了,到时候我不追究,我爸爸难保不追究,我哥哥肯定也不会饶过你们。喂,听见了吗?你们绑我就算了,绑我朋友干什么?他家里没有钱的,多带一个人不嫌麻烦吗?你们先把他放了吧!”
庄易阳的脾气可没这么好,又加上心慌害怕,便一路对着前面那四个人骂骂咧咧个不停,最后副驾驶座上那位回头扔了一个空易拉罐,咣当一声砸在铁栅栏上:“闭嘴!吵你妈的吵!再吵现在就宰了你!”
庄易阳当即噤了声,惧怕又憋屈地坐回座位上,突然才想起自己的口袋里还揣着一台备用手机。他心里顿时一阵狂喜,有救了!
他在程见凌耳边说了一阵悄悄话,又让程见凌的身体挡在前面,他在他的身后偷偷摸摸掏出了那台备用手机。因为不敢打草惊蛇直接打110,便发信息给别人讲明了情况,委托对方帮忙报警。
汽车一路行驶了四十多分钟,最后在码头边停了下来。有人把铁栅栏上的小门打开,把程见凌和庄易阳都拽了出去。
已经是午夜时分了,雨刚刚停下,天上笼满乌云,周遭是一片浓浓的黑暗。程见凌听见了远处的海浪声,潮湿刺骨的海风几乎要把他冻结成冰。他的恐惧终于在此时到达了顶点——在这种荒郊野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一被撕票沉入海里,就是真的救无可救、死不见尸了!
两个人被推搡着进入了一艘半旧的渔船里。船舱里的木地板已经很潮湿陈旧了,踏上去吱呀作响。为首的寸头按下了门口处的电灯开关,昏昏黄黄的灯光顿时洒满了舱内。程见凌环视一周,发现船舱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椅子东倒西歪的放在中间,一股浓重的霉味令人作呕,配上天花板上那枚要掉不掉的白炽灯泡,更显阴森。
程见凌和庄易阳被按坐在椅子上,双手反剪被到身后拷住了,身子、大腿、小腿都被用粗绳和椅子绑在了一起,是真的动弹不得。
寸头还记着后颈上被庄易阳划伤的那道口子,把人绑好后又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等着吧!”
然后那四个人便陆续走出去了。
程见凌长这么大也没遭过这样的罪,手脚都被冻得快没了知觉。他听着海水起伏的声响,想着那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摸来的警察,心里茫然而凄凉:“你让你朋友帮忙报警,真的有用吗?”
庄易阳道:“肯定有用的,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
程见凌叹息一声:“都怪我连累你了。”
“现在就别说这个了。”
关望开着汽车朝南郊别墅的方向一路飞驰,程心倩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突然间开口道:“迟了,他们已经被带走了。”
关望心里当即一紧,恼恨地捶了一把方向盘。
程心倩又道:“好像是在往海边去。”
“你怎么知道?”
“我有消息。”她也着急起来,“听我指路,快!”
程见凌和庄易阳在船舱里等了约有半个小时,舱门终于再次被打开了。
这回进来的是那个寸头和一个陌生男人,男人朝程见凌和庄易阳走过来,边走边道:“怎么还多绑了一个?”
“都是一伙儿的,放跑了也不好。”
男人终于来到程见凌面前,借着昏暗的光线认清了人,顿时气得跺脚,往寸头脸上就是一巴掌:“妈的,抓错了!”
寸头愣了:“哪儿错了?人不就在这儿吗?”
男人急道:“不是这个!老板有两个弟弟,是双胞胎。要抓的是另外一个,不是他!”
程见凌闻声猛地抬起头,仔细辨认那男人的长相——他认识这个人——他在程尧松的身边见过他!
程尧松手下并不直接养着混混,寸头这回只是被这人临时雇过来的,一听这话也急了:“不是,你也没跟我说过老板的弟弟是双胞胎啊!这他妈的,谁能想到?”
“不是都给你看过照片了吗?要抓的那个是长头发的!你也没发现不对劲?”
“老子一进屋里就看见这人,脸都长得一样,谁他妈还去注意头发?”寸头抹了把脸,“那现在怎么办,放了?”
那男人也不能轻易做决定,便掏出了手机:“你等等,我给老板打个电话。”
此时关望把车开到了码头的空地上,眼睛盯着停在前面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他从座位下面的脚垫底下摸出了一把手枪,正是当初舅爷送的那把。他把枪揣进衣服内袋里,问程心倩:“你带了吗?”
程心倩点点头:“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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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推开车门,走进了浓黑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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