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这两人,建宁王也未必会与我们站在一起。”李承恩与朱剑秋的背后,一个身着灰衣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
李承恩回头,向那人点了下头道:“李先生来了。”
李复望着李倓快要消失的背影,微微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
☆、雪落无痕
未几,停了半晌的雪又重新纷纷扬扬地飘落大地。李倓勒住马缰,纵身跃下马来。暮春走过的枫华谷被大雪覆盖,一片素白。李倓转过身,对两个亲卫道:“你二人先行回府,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办。”
李倓的两个亲卫躬身向李倓行礼,而后跨上马,扬鞭而去。待两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李倓才牵着马,锦靴踏在雪中,沿着枫华谷官道上岔出的一条小道,缓步而行。小道尽头勾连着一座立在湖边的石亭,石亭里有一人负手长身而立。
李倓将马缰随手系在石亭旁的一棵树上,掸了掸肩头落的雪花,信步走入了石亭中。
石亭中的那人在李倓走近身边的时候才转过了身。令狐伤依然是一件白衣罩身,似乎感受不到冬日里的寒冷。
李倓看着这样的令狐伤,解下了身上披的狐裘,递给令狐伤。
“多谢。”令狐伤接过李倓递来的狐裘,不冷不淡地对李倓道了句谢。
李倓毫不在意,少了狐裘的保暖,李倓有点儿冷,将双手拢在袖中,李倓微微挑了下眉,道:“令狐大人冒雪前来,所谓何事?”
自从中秋一别,李倓与令狐伤这是第一次见。从出天策府开始,李倓就注意到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直到离开洛阳,进入枫华谷,令狐伤才显露了自己的行踪。
令狐伤将李倓递来的狐裘披上,与李倓肩并肩立着,看着亭外飘雪,并未立即回李倓的话。
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一触水便化了。心好似被一片雪花拂过,李倓将右手伸出石亭外,掌心接住了一片晶莹雪花。凉意入手,李倓恍然,感觉心里似乎有什么正在逐渐消逝。
就在李倓出神之际,令狐伤突然覆手盖在了李倓右手掌上,而后握紧了李倓的手。
李倓猛然回头,就见身边的俊美的男子脸上浮现一抹冷冽的笑意,令狐伤直视着李倓深若幽井的双眼,似乎想透过这双眼看清楚李倓到底在想什么。
“你可知,刚才那一瞬间,我可以轻轻松松取你性命?”
“为何不取?”李倓避开了令狐伤的眼神,将右手从令狐伤手中抽回,“别告诉本王你不忍心。”
令狐伤拢了拢身上的那件狐裘,往后退了一步,他站在李倓的背后,望着李倓傲岸的身影道:“我欠你一条命。”
“是。”李倓重新将双手拢回袖中,渐渐握紧了拳。令狐伤欠他一条命,是李沁的那条命。
十年前的修罗场,李沁殒命,令狐伤执剑而来,一切都是算好的局。可令狐伤又救下了李倓一条命,但在李倓眼中,自己这条命根本抵不上李沁的命。
“你是来还命的?”李倓冷笑,声音凄冷如剑,字字剜心。
“不,我的命还不能给你。”
“哈……”李倓早知令狐伤会有此答案。安禄山的筹谋如今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范阳狼烟已燃,这场算计好的烽火狼烟,李倓失了把握。“那逐日长老来此与本王相见,该不会是对本王动心了?”
李倓转过身,往令狐伤身前迈了一步,与令狐伤面对面。今日之后,他与令狐伤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如此面对面的相谈,更不用说那藏于心底多年的情感。李倓明白,再纵容安禄山终究会毁掉李唐,他恨李唐,却不愿让李沁失望。在李倓心中,他对令狐伤的那一丝期冀如何能比得上李沁与他的姐弟之情?
听出李倓话里的冷漠,令狐伤收起了冰冷的笑容,又重新恢复往日的疏离:“在下受不起殿下这份深情厚谊。”
令狐伤伸手抚上了肩上的狐裘,眼神暗了暗。令狐伤太过于冷绝,令李倓这样的人都觉得拿捏不住。令狐伤很早就知道李倓对自己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如若他没有见过苏曼莎,如若他与李倓只是普通人,或许他们能够惺惺相惜。只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若”。
李倓笑了起来,眼神倏忽恢复清明,令狐伤的话,让他彻底断弃了最后一丝念想。与其说心痛,不如说是解脱。令狐伤是彻底与他划上了一条鸿沟。
“逐日长老,往后本王不会手下留情。”
“在下亦然。”
该说的话都说完,李倓看了一眼令狐伤,而后独自一人走出了石亭。解开马缰,李倓沿来时路折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径上又覆了一层新的素白,李倓牵着马往上而行,大雪落地,将那一行脚印逐渐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