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见了什么?
徐霜策眉头紧蹙,少顷只听屋子里响起清晰的“咯咯”声,竟然是度开洵牙关里迸发出的,刺耳刻骨充满恨意:“不属于我的……”
他一寸寸抬起头,面容极度扭曲,阴影中只见眼角寒光闪烁,一字字咬牙切齿:
“不再属于我的就让它碎了,让它碎成血泥!”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他灵力震破指尖,用血在空中猛地画了个生僻复杂的符咒!
徐霜策一发力把宫惟拉得退了半步,抬手虚虚挡在他面前。
但不知为何那符咒蘸血一笔画完后竟然没有亮,度开洵牙咬得更紧了,指尖涌出更多鲜血,走笔龙蛇一气又画了八九遍,都没有亮!
宫惟诧异道:“那是什么?”
这符咒之冷门怪异,连徐霜策都从未在任何道经秘卷中见过,完全不知道度开洵是从哪里学来的。只见他动作越来越快、神情越来越阴狠,简直像头疯狂噬人的困兽,鲜血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光痕,但都转瞬即逝,不论他怎么暴怒癫狂都无济于事!
哐当!
度开洵重重跪地,一拳砸在地上,指骨崩裂留下四个清晰的血印。
不甘和绝望就像黑色的潮水吞没至顶,让他大脑撕裂般剧痛,双耳雷鸣般轰响。他死死瞪着膝下的地面,双目眦裂全身剧战,一滴混着血色的眼泪啪嗒掉在了龟裂的地板上。
——就在此时,他头顶半空中,那个符箓终于亮了。
血红的恶咒同时映在徐霜策宫惟两人的眼底,阴邪不怀好意,足足亮了数息,才渐渐泯灭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低着头的度开洵毫无觉察。
他额头用力抵着地板,剧烈发抖的身体很久才勉强平息下来,似乎沸腾的海面终于被一种更加苍凉黑暗的绝望覆盖住了,流着血的双手握拳贴在耳际,慢慢地松开。
“我的……”他悲哀地含混道。
“……是我的……”
呜咽终于如破冰般渗出空气,很久他都没有抬起头来,直到回溯境的微光渐渐淡去,十七年前的残影亦随之消失,冷月当空高悬,陈旧的房屋重新恢复了空旷和安静。
“……”
回溯法术完全消失,他们又回到了现实中的刑惩院。
风掠过树梢发出簌簌声,远处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他们两人并肩站在那排屋舍前,宫惟好似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幕中,半晌才回过神来:“什么意思?”
徐霜策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此刻诸念繁杂,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沉吟片刻后拉了拉宫惟的手:“先回去吧。需得去看看柳虚之,天门关一事还用得着他。”
宫惟被他拉得走了两步,却还是不断回头望,那经年老旧的小屋静静伫立在浓墨般的夜色中,十七年前愤恨的血泪和诅咒都仿佛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未曾醒来便湮没在了时光中,连正主都未曾知晓。
“是什么碎了呢,”宫惟边走边忍不住琢磨,“已经碎了吗?”
徐霜策道:“恶咒已然灵验,想必是碎了。”
宫惟问:“那如果一件东西碎了,为什么没人发现?”
“许是因为……”
徐霜策的回答突然和脚步一起定住。
为什么一件东西破碎,却始终不曾被发觉?
自然是因为有人抢在被发现之前就将它修补好了。
定仙陵,宴春台,天门关,突然出现在蓬莱殿的鬼修,掀棺而起的法华仙尊傀儡,深埋在地心的灭世机关巨人……
最后一块拼图终于轰然合上,诡谲的碎片在此刻被串成一线。幕后黑手的关键原来就落在十七年前那句话上——
“不属于我的,就让它碎成血泥”!
“师尊?”宫惟疑惑道。
“……”
徐霜策突然轻声说:“我知道那幕后黑手是怎么回事了。”
宫惟顿感诧异:“怎么回事?”
但他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只觉肩上一重,被徐霜策的手按住了,环形气劲从两人脚边平地而起:
“我们必须带上柳虚之立刻回天门关,帮那幕后主使做一件事,做完后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帮忙做什么事?
宫惟完全没反应过来,却只见徐霜策伸手环住了他的肩,带着他向前一步,缩地成寸——
周遭景物如风般向后掠去,霎时他们已经回到懲舒宫。二十来位世家尊主仍然被拘在偏殿中,老远就听到敢怒不敢言的嗡嗡议论声:“马上天都要亮了,这到底何时是个头?”“应宸渊还没醒吗?有没有人能来告诉我等现在到底怎样了?”
……
徐霜策一步落地,风声瞬止,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向前俯冲的宫惟。
紧接着他一抬头,眼底映出前方被苍青天光微微映亮的偏殿建筑,声音震动整座懲舒宫大地,炸响在所有人耳际:
“柳——虚——之——”
作者有话要说:
柳虚之:带伤出差是另外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