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徐霜策已经越过了他,淡淡道:“走吧。”
就这么简单?
懲舒宫门生原本已经做好了慷慨陈词、长跪不起的准备,闻言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起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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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金门地处临南,是仙盟六大世家之一,宗师大能辈出。绵延建筑依山而立,半山临湖开辟出了一片广阔的白云石高台,祠堂、主殿、琼楼、广厦星罗棋布,宏伟壮丽,气势磅礴。
大约因为剑宗昏迷不醒,谒金门上空凝聚着不安的气氛,广场两侧的谒金门弟子都俯首仗剑,默然肃立。少主尉迟骁早已奉命在大殿门前广阔的云石台阶上等候,见徐霜策飘然落地,抱剑欠身一礼:“徐宗主。”
“人呢?”
“剑宗至今未醒,盟主亦束手无策。”
徐霜策收剑在手:“带路。”
不知怎么,尉迟骁抬头看了徐霜策一眼,犹豫了下才转身道:“请。”
从大殿进去拐了两道曲廊,迎面便是内室,短短一盏茶时间就到了尽头。尉迟骁站定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谁料徐霜策却没有立刻推门而入,而是背手立在原地,黑沉的眼光向他一瞟,出人意料地问:“你刚才有话想对我说?”
尉迟骁没料到徐霜策竟如此敏锐,倒愣了下:“我……”
谒金门少主与眼前这位威震天下的第一人之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和针锋相对,就像年轻力壮的雄狮暗中磨砺锐爪,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服从统治狮群的首领。
他迟疑片刻,还是对现状的直觉和考量占据了上风,低头道:“我今日去懲舒宫时……”
这时房门被打开了,门后是应恺疲惫而平静的身影:“霜策来了?”
尉迟骁的话音戛然而止。
应恺道:“进来吧,我有一句话想问你。”然后又转向尉迟骁,温和而不容置疑地吩咐:“附近方圆百米内不要留人,一律摒退,你也先下去休息吧。”
尉迟骁欠身行礼,退了下去。
穿过内室两道屏风,只见床榻上尉迟锐昏迷不醒,头颅数处要穴都扎了金针。不知道他是否还沉浸在幻境中,全身肌肉绷得极紧,眉头死死地拧着,像是头左冲右突却无法挣脱的困兽。
应恺站在床榻边,道:“穆夺朱亲自来看过,我也给他下了针,但无济于事。”
徐霜策问:“你找我来是为了看他的幻境?”
应恺没有回头,许久后才缓缓道:
“升仙台吗?我已经看过了。”
尽管这一路上早有预感,但亲耳听见时,徐霜策还是猝然闭上了眼睛。
偌大房间一片安静,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站着,彼此相隔半丈,谁都没有说话。
香烟从金瑞脑中袅袅上升,屋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半晌应恺道:“霜策。”
“嗯。”
“若是你有一个朋友,憎恨世人,杀障深重,药石罔顾,满手杀孽。你觉得他该死吗?”
“……”
徐霜策喉结上下一滚,终于嘶哑地吐出一个字:“该。”
应恺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应盟主的背影像是被冻结住了似地,好像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全身上下纹丝不动;渐渐地他双肩开始颤动,频率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克制不住,越来越难以自抑。
这简直太不寻常了。
应恺这辈子都从来没有在人前流露出这副模样,他像是马上就要倒了,或是要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某种情绪,但又死死地咬住了牙,强行挺直了脊梁。
“应恺?你……”
紧接着徐霜策就被打断了。
只见应恺终于转过身,他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眼底密密麻麻的血丝,根本看不出刚才经历了什么。
他笑了下,那笑容中有一点情绪燃烧成灰后冷却的疲惫和厌倦,还有一点古怪,然后把一直紧攥在手心里的青铜楔盒丢到了徐霜策面前:
“这就是你一直在隐瞒我的事实吗,北垣?”
——北垣。
二字重重落地,仿佛砸出了无声的轰然巨响。
徐霜策原本就森白的脸色越发白了几分,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又无话可说,只得吐出两个字:“应恺……”
应恺厉声喝止:“站住!”
徐霜策脚步定在了原地,握剑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栗起来。
屋子里空气压抑得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要剑拔弩张。应恺胸膛剧烈起伏,紧盯着他握剑的手:“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什么?!把剑解下来!”
徐霜策低声为自己辩解:“我并非是想顽抗……”
但铮然一声定山海出鞘,应恺紧绷的声音打断了他:“把剑给我!”
两人之间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随时可能失去控制,一触即发。
徐霜策迟疑再三,终于把不奈何剑解下,交到了应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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