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寂。
温修阳表情凝固,倒在地上的盛博眼珠险些夺眶而出。
扑通一声宫惟跪地,痛心疾首:
“师尊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徐霜策那张脸上什么情绪波动都没有,哪怕用矩尺来量,都不会见那雕刻般的眉眼、薄而冷淡的嘴唇有丝毫移位。他就这么定定地盯着脚下那本书的封面,良久才俯身把它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翻了几页。
“师尊……”
“何处得的?”
宫惟诚恳道:“临江都买的。”
“为何买它?”
“弟子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
“为何不扔?”
“……”宫惟露出了羞愧之色。
徐霜策点点头,不动声色说:“看来是情节精彩,舍不得扔。”
盛博终于合上了因为震惊过度而不断战栗的嘴巴,拼命使眼色示意宫惟磕头认罪,但紧接着只见徐霜策抬手一招,说:“过来。”
他那只手简直跟招魂幡无异,盛博条件反射把眼一闭。
然而下一刻,预想中流血漂橹尸横当场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徐霜策那只手落在了宫惟头顶,还摸了摸,和声道:“稚子年幼,课业沉重,受旁人口中的奇闻轶事引诱也不为怪。”
“……”宫惟一句“求师尊别把我关进寒山狱”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你背书太慢,正好应当多加练习。”徐霜策顿了顿,把《黄泉不了情》放到宫惟手上:“从明日起你便去熟读此书,每天背一章,每章大声背诵给为师检查。记得需字句顺畅、诵读如流、心领神会,明白了吗?”
如果说刚才只是死寂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地狱般可怕的窒息了。
所有人的喉咙都像被滚烫的石头活生生堵死了,良久只见宫惟长吸了口气,再深深地、徐徐地吐出来,原地站定平静片刻。
他毕生的演技都在此刻发挥到了巅峰。
“扑通!”一声宫惟感激跪地,双手将书高举头顶,字字情真意切:
“师尊用心良苦,弟子铭感五内,定谨遵师嘱!!”
徐霜策淡淡道:“去吧,爱徒。”
·
与此同时,谒金门。
“已经快丑时了,少主上哪去?”“少主!”……
殿外传来侍卫们声音的时候,尉迟锐正盘腿坐在宽大的桌案后看书。
当世剑宗尉迟锐,字长生,从外表看年不过二十许,多年来状态一直保持在最巅峰的时候。论长相而言尉迟骁与他颇有相似,但剑宗本人眉骨更高、鼻梁更窄,因此总给人一种冷漠桀骜,且不太好打交道的观感。
此刻他的深金轻铠已经脱了放在案边,一身鹰背褐滚金边长袍,威名赫赫的神剑“罗刹塔”静静立在身侧,无声散发出巨大的压迫感。
他正一手拿书一手向前伸去,紧接着殿门就被哐当推开了。
——啪!
尉迟锐闪电般合上手里的书,洗剑集封面完美盖住了里面夹着的那本小册子——《开元杂报八卦特辑:当世宗师战力比拼之行走的炮台,剑宗尉迟长生篇!》——面无表情一抬头,只见亲侄儿尉迟骁大步挟风而入。
“禀剑宗,”尉迟骁欠身作揖,肃然道:“弟子有要务在身,需即刻启程,特来请辞!”
“……”
尉迟锐头顶整齐地冒出三个问号,少顷一声不吭把那只伸向瓜子盘的手收了回来,镇定地嗯了声。
尉迟骁转身就走。
“别死了啊。”就在他一脚跨过大殿门槛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句。
尉迟骁无奈地回过头:“为什么从小到大每次我只要出门您都得提醒这一句,叔叔?”
剑宗头也不抬,右手一挥,示意他可以走了。
沉重高大的殿门轰一声再次合上,尉迟锐翻书的手停住了,良久低声道:
“因为人容易死。”
——二十年前岱山仙盟,懲舒宫外的河水淙淙流过青苔岩石,石头上那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光,盘腿垂钓,笑嘻嘻的声音却把小鱼吓得四散游走:“对了长生,我昨晚又溜去沧阳山找徐霜策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姓徐的竟然下了一道法令说法华仙尊与狗不得上山,真正气煞我也!”
年轻的剑宗垂着钓竿,冷静地说:“不可能。”
宫惟道:“怎么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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