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负责看守孟醒,但浮屠的首要任务依然是保护皇族安全,他若执意和沈重暄分个高下,反而显得舍本逐末。
况且孟醒本尊在此,他对孟醒护短又优柔寡断的秉性了如指掌。他自知此刻对沈重暄的痛恨更多的是迁怒,孟醒即便手中无剑,也不可小觑,他不可能在孟醒眼皮子底下拿了沈重暄的性命,至少不是现在。
他以前最欣赏孟醒的心软,现在又不能不对此深恶痛绝。
萧同悲、宋逐波、冯恨晚、孟醒,这姓沈的总是有本事惹人多看几眼,该死的东西!
封琳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冷声下令:“悟德、悟慈、悟心,你们去把那两个废物弄醒,再带两百禁军看住孟道长和这小贼,缴了他的剑,敢反抗就直接捆起来。其余人,就近召集一百禁军,随我去见见那位黑衣人。”他顿了顿,又望向来报信的守卫,“你去找释莲禅师,催他尽快动身驰援。”
孟醒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捏了把沈重暄的耳朵,心中暗暗谋划着逃跑路线,却见封琳临走前突然回头,前不久还满是怨怼的眼眸突然只见讽刺的笑意,阴鸷的眼神飘飘然落在沈重暄身上,封琳慢条斯理地看着他,却问孟醒:“阿孟,你知道血观音是怎么死的吗?”
沈重暄握着和尘剑的手猛然一紧,喝道:“要说便说,你不说,我也自会找到真相!”
“真相?”封琳嗤笑一声,眉梢微挑,“宋逐波已经死了,你爹也死了,除了我,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孟醒问:“那时你就入了浮屠?”
“你又何必试探我,这不是什么大事。”封琳望向他,眼神突然多了几分不悦,但也稍纵即逝,“没有浮屠,我也照样是梨花砚封琳。同理,进了浮屠,我也依然把你当兄弟。”
孟醒动了动唇,没有出声,封琳自嘲般嗤笑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摆摆手,扬长而去:“走了。”
在他撂下那个问句时,孟醒想,沈重暄不会走了。
自己生母过世的真相,何其引人遐思,如果他不是亲眼见着萧漱华把他爹娘捅了对穿,恐怕也会为了所谓的“真相”拼上这条命。
但沈重暄几乎不曾犹豫,半推半就地交了和尘剑,又目送封琳走远后,立时拉过孟醒,低声道:“阿醒,我带你杀出去。”
“你不等他回来......呃,无欢师叔的事......”
沈重暄默了片刻,摇摇头:“这不重要。”他顿了顿,小声道,“你别再管我的事了。”
孟醒满心的关切被这不识好的崽子一气儿挡了回来,直给气得七窍生烟:“我不管你谁管你?萧同悲还是清徵道君?得,你可讨人喜欢了,哪轮得到我孟醒来管呢,现在看腻了呗,不还是个绣花枕头酒肉饭囊,好好,沈重暄,你也出师了,我今天把话撂这儿......沈重暄?”
他原本骂得起劲儿,还说得自己都有点委屈,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绣花枕头,却见眼前和他身量相差无几的小少年低垂着头,小嘴一瘪,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刹那就变得眼泪汪汪。
沈重暄没抬头,只觉得视线变得一片模糊,一双眼睛只觉得酸涩,滚烫的液体在他眼眶里兜兜转转,砸在孟醒鞋面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脸上一点泪痕都没留。
孟醒吓了一大跳,赶紧抬起袖子擦他眼泪,攒了一肚子的狠话一句都放不出来,只能小声地哄:“怎么啦?谁敢欺负我们元元呢?这是谁家的乖乖啊,这眼泪怎么比秋露白还醉人呢?别哭了别哭了,好东西可不能浪费。”
倒也不能怪他技术生疏,主要赖沈重暄多年强装成熟,孟醒又记性不好,记忆里上次见他哭都是小时候被自己揍屁股揍哭的了。
沈重暄抽噎几声,红着一双眼睛,哑声道:“我不想出师的,我不想离开你。”
“我也没让你走啊,是你自己要走......”孟醒说到一半,瞧见沈重暄一双幽怨的眼,连忙改口,“呸,都赖为师,没有及时了解你的想法,坏死了。”
沈重暄接着道:“你不是喜欢师妹殿下吗?”
“我喜欢谁?我进宫就是喜欢晚真?那我陪你回了多少次沈家了?你这小白眼狼该不会是个瞎的吧?”
沈重暄点点头,道:“所以阿醒更喜欢我。”
孟醒:“......”他想了会儿,道,“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出去。”
沈重暄注视着他的脸,忽然破涕为笑,借着两人身体的阻挡,在几个小和尚的视野盲区,悄悄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孟醒来不及反应,已经被那把匕首塞了个满怀。
沈重暄低声道:“刃锋淬了毒,见血封喉,除非我和你分开,不要□□。”
孟醒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反问:“你呢?”
沈重暄说:“去找封琳要。”
孟醒皱皱眉:“一把剑而已......”
“辟尘门门规么,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孟醒心下一突,下意识看向他。
沈重暄也笑着回望他,眉眼弯弯,盛满不自知的温柔:“师父,我取好剑名了。”
孟醒回过神,随口道:“但你我也不算辟尘门人......”
“它叫‘和尘’。”沈重暄低下头,轻声说,“我不会丢下和尘,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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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每当我拔剑,举世尽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