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临不干扰阿酌并非是不想搭理,大概是猜到,亦或者怀疑到他就在阿酌身边了,可又不能确定,于是不打草惊蛇地把阿酌留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阿酌把识途戟小心翼翼摆在桌子上,想了一下,又拿到床头搁在枕边,自己盘膝坐在旁边:“好,需要我怎样做?”
景樽笑:“不用这般,你只消盯着点儿就行。”他本也没有真的需要护法,只是给阿酌找个分心的事情来做。
“嗯,我会时刻盯着的。”阿酌把识途戟拿起来抱在怀里,眨着明亮的眼睛看他,“你现在就要进去了么,需要几天?”
同时又在内心暗道:[师兄在修什么,不是修为都没了吗,他是不是不甘心,非想要把自己的修为再练出来,该怎样让他相信,我真的会拼我所力保护他的,他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也会全都给他啊,我现在比以前能做到很多事情了。]
景樽暗笑。
我知道我的阿酌现在很厉害了,可纵然如此,我也不想吃软饭啊。
[哎,也罢也罢,他想要修炼就由着他吧,他开心就好,以后遇到危险事我一定暗中护着他,尽量不叫他有挫败的机会。]
景樽:额……你开心就好。
他瞧着阿酌,越发觉得至情至性,可爱到极致。
阿酌其实煞气很重,执念也很深,好像明明该走到一个邪魅的位置,却又因着一份纯澈之心,生生给扭了回来,这扭正他的,并非是景樽,景樽只是能压住他的心魔,他不曾走入邪道,都是自己的心性使然。
景樽看过两次他险些沦入邪道。
一次是在魔族,他继任魔尊之位,初次获得召唤枯梦蝶的技能,那时候孟夕昴极力反对,说他背叛师门,他曾想在孟夕昴眉心点入一只金纹枯梦蝶,但临近之时收手了。
第二次便是重回这照砚山,他差点走火入魔的那晚,预感到原书剧情会实现,孟夕昴可能是他生命的终结者,幻化了满室的枯梦蝶想去攻击他,可是那些蝴蝶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没有让它们飞出门外。
他出神时,床上的人也看他:[师兄为什么这样看我,他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看出我所想。]
[该想的不该想的,我平日可没少想,倘若师兄能看出来,那我赶紧找地缝钻进去算了。]他拍拍脸,露出一个端方的笑容。
景樽但笑不语: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完全看不出来。
他进入识途戟中开始融合魂识,那当年雷劫之下被斩断的魂识一丝一缕向丹田汇聚,与神魂点点交织。
能够顺利融合的话,他当年的修为也就全部回来了,那时候比目决可解,也得去找沐临说道说道,问一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几天阿酌日夜抱着识途戟,寝食难安。
思念的滋味实在是难熬。
当然他还有些事情要做,比如说,查清楚到底是何人把心魔施加在鲛人族身上。
可是无从问起,他原想问一问师兄,但还没来得及。
皓月当空,落月峰一片静幽幽的清辉,之前纵然只有四个人,倒也不觉得冷清,如今竟无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孟夕昴走进落月峰的时候,也是这般想。
他看了照砚山每一处,没有发现一个人,忐忑回到落月峰,看到了故人,却又觉得还不如不见。
他痛心:“那么大一个仙门呢,弟子们呢,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阿酌走出大厅,站在殿外台阶,仰头看落于峰顶的二师兄。
“他们被关起来了,我暂时还没找到解开的办法。”他如实解释。
“跟你可有关系?”
“我……”阿酌犹豫了一下,他确实不能完全撇开关系。
孟夕昴换了个方式问:“你当真认祖归宗,帮着鲛人?”
“我不需要认祖归宗,我本来就是鲛人,这是我的身份,不能不承认。”
“是,这是你的身份,可你同样也还有别的身份。”孟夕昴淡淡道,“你还是仙门弟子。”
阿酌静静看他,山峰拂过他的衣袂,身后一轮明月。
“你是鲛人皇子,也是魔族尊主,我能明白你有诸多不得已,可明白归明白,做的事情我却不能谅解,你鲛人族有多不甘愿,也不是关押仙门弟子的理由。”
“铮”地一声,长剑出鞘,剑光在月下一寒,孟夕昴从峰顶落下,剑气刺破清辉,自颈边划过。
阿酌侧身躲过,那身影落在他身畔,孟夕昴再举剑相向:“他们被关在哪里?”
“《山河图》结界,是上仙所封,你我之力实难解开,还需从长计议。”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大师兄说妄动结界亦有可能会害了他们。”
“大师兄在哪里?”
山中的清气浮浮沉沉。
沐临起身,亦在听着此话。
阿酌静默。
大师兄正值关键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摇头:“我不知道,沉沙阵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这是他……在梦中告诉我的。”
孟夕昴:“……”
“我不该信你。”孟夕昴冷道,“昔年仙门不允收你,掌教命我来落月峰替换你,我来你走,或者你留下我离开,然而师尊愿意同时收下你我,如今想来,你我本是该选其一,不能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