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甄贤紧拥在怀里,久久不肯放开,直到听见甄贤数度叹息。
小贤垂着眼,与他低语:
“眼下时局纷杂,我家的旧案,陛下就不要再劳心分神去追究了。”
嘉斐眸光一震,立刻察觉异样,“……父皇最后都和你说了什么?”
但甄贤只蹙眉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肯对他说。
在先皇生前所使用过的物什中,其中有一只玉枕,被先皇摆在手边多年,是先皇点明了要于棺中随葬的。
宫中珍宝万千,更华美者不计其数,何以先皇偏偏只要这一只用了许多年的旧玉枕。一时间,知内情者揣测纷纷,却始终猜不透因由。唯有甄贤闻之,默然长叹。
大丧之期未定,昭王殿下南下的日子已先定下了。
临行之日,甄贤和玉青前去,代天子送行。
遥想当年,圣上仍是靖王殿下时,离京南下抗倭,也是在同样的地方作别京师,昭王殿下与王妃前来相送。而今物是人非,异位而处,竟是陡生凄凉萧瑟。
如今的昭王嘉绶,比之当年,已然是玉冠俊朗的青年男子,眉眼间却仍保有许多清澈纯色。
他临行拉着甄贤衣袖,恋恋不舍,更是委屈地问:“甄先生也觉得我错了么?”
他短暂停顿一瞬,似想强忍,但到底没能忍住,便又问一句:“就算是我错了……四哥做的那些事,难道就全是对的了?”
甄贤好一阵语塞,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荣王殿下的所作所为,若要论对错,实在不能简单就说全是对的。
可荣王殿下却也不能不这样做。
就好像此时此刻,连先皇大丧之期也未定便即刻将昭王殿下派往南京,不允人子尽孝于亡父,未必就能说是对的,但圣上却也别无选择。
无论这人殉之事最终如何决断,陈世钦必然不肯就死,定要挣命一搏。而挣命,需要筹码。
昭王殿下是今时今日稳住南直隶最合适的人选,所以非去不可。
甄贤沉默良久,喟然一声叹息。
“圣上是信任殿下,才让殿下在此时去做这样一件重要之事。而浙直一旦生乱,所祸及的更不止是圣上与殿下兄弟,还有两省乃至天下的黎民。殿下只需牢记这一点,余下的,还有那么重要么?”
他立在风里,看着昭王殿下与王妃的车驾消失在目之所及的尽头,回身时骤然一阵晕眩脱力,险些软在地上。
玉青吓得连礼仪也顾不得,扑身双手撑住他。
甄贤努力大睁着眼,看见自己额头的冷汗雨水一样落在地上,眨眼便落下一片湿痕。
昭王殿下的提问,他方才没能直接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地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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