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贤一向敬重勇者和智者。胡敬诚在东南艰苦抗倭八年,原本可以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过于圆滑,玩弄权术重过了履行职责,想在小贤这里讨得个好便很难了。
但三年前肃清东南,胡敬诚非但没有因失职于政而受到责罚,反而因为战功大受褒奖。
对父皇这样的决断,小贤心里一定是不大赞同的,哪怕他不说出来。
可既然都三年了也未曾说过,他此时忽然提起胡敬诚又是想要和他说什么呢?
嘉斐实在不想和甄贤再争吵什么,心里紧张,难免多想,便琢磨着措辞,小心应了一句:“不准他告老还乡的是父皇,又不是我,我能怎么看。”
但躲总是躲不过的。小贤既然提起了话头,若想追问,自然也有千万种办法追问下去。
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主动权握在手中。
嘉斐犹豫一瞬,到底还是轻叹,“你是不是觉得胡敬诚这个人——”
“大奸似忠。”
果然不出意外,甄贤径直吐出这四个字。
“小贤……”嘉斐不由苦笑。
但甄贤却并未再说别的。
“我明白。”
他只低低如是应了一声,便皱眉紧紧抿住了唇。
皇帝陛下不肯放胡敬诚卸任,一多半原因必是为了制衡陈世钦。
且或许皇帝还有别的计较。
甄贤隐隐觉得,皇帝陛下是在为靖王殿下铺路。
胡敬诚在东南统兵八年,虽然受制于阉宦仗打得拖泥带水,毕竟也是众军统帅,在将士们心目中威信还是颇高的,也着实为东南诸军挡住了许多由上而下的压力。
倘若皇帝于东南靖绥之后立刻就让胡都堂回了老家,哪怕是胡敬诚自己主动请辞,也难免显得凉薄,必要落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骂名。人言会说,皇帝陛下把功劳都归于自己的儿子而亏待了功臣。
这对靖王殿下而言,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就好像百姓们永远觉得君权神授,天子总是好的,东南军民其实也并不觉得两省总督需要为东南多年之苦承担什么责任,毕竟胡都堂是忙于军务受了那些个坏官和阉党的蒙蔽,只要把亲手干坏事的杀了,便是大快人心。
因此留下胡敬诚仍在东南为殿下所用,反而能为殿下稳住军心民心。
不仅如此,倘若将来圣上要唤殿下还朝,有胡都堂在浙直,也能成为殿下的助力。反正胡都堂如今已是和靖王殿下绑在了同一条船上,绝无可能再改回陈世钦那一边去了。就算胡敬诚自己想,陈世钦也不会收。
所以即便他觉得不公,不赞同,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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