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来,反而把甄贤吓了一跳。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圣上慌成这样,什么面子、骄傲全不要了,竟半跪在地上,双手圈着他央求,反反复复自责。
甄贤最是吃软不吃硬,见了这情形,再大的火气也撒不出来了,咬牙全忍成了委屈。
“我这一生,早已心有所属,不打算自欺欺人。佳人虽好,我却非良配。请陛下不要再与我开这样的玩笑。或者,是我惹怒了陛下而不自知,陛下才要这样罚我——”他说到这里就不肯再说了,只拧着眉头把嘴唇咬得出血。
嘉斐见他眼眶里莹莹泪水直打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哭出来,又是揪心又是慌张,连连地否认。
“你没有!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怕——”
我只是怕你因为我而为人所害,只是想要保护你。
但这一句话,嘉斐到底说不出口。即便说了,他知道小贤也定不能认同。
嘉斐不由掩面喟然。他听见甄贤哑声问他:
“那么陛下是想要与我恩断义绝吗?”
嘉斐浑身一颤,双手用力抓住甄贤手臂,刚想否认,却反被按住手背。
“我没有办法心里装着你却与别的人同床共枕成夫妻之名。我骗不了天地,也骗不了自己。而陛下所忧虑的那些人,如若当真已咬定了我,也不会因为我做了这样的事就改了主意。如果陛下执意,觉得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甄贤眼底尽是疲惫,几度哽咽。
“你别说了……”嘉斐满心懊悔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鸵鸟似的把脸埋在甄贤腿上。
他又听见小贤低低问他:
“我就这样陪着你,有一天是一天,不好吗?我立过誓的,此生都绝不会再离开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除非我——”
“你不许再胡说了!”嘉斐实在不能忍受听他把那个字眼说出口来,终于忍无可忍大叫。
小贤的双手干燥而温暖,轻柔抚在他头顶,指尖穿过细碎发丝摩挲,是鲜活生命该有的温度。与之向伴的,却是冗长叹息。
“我都不怕,陛下怕什么?”
就是因为你连死也不怕,我才更是怕得要命……
嘉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彻底把脸埋进这人心口,听着声声心跳,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手。
庄闵郡王妃请旨离京返回江左原籍的奏疏很快便递了上来。
皇上念及郡王妃正当年华,特赐下妆奁,准其还家,任从改嫁。
圣朝自开元以来,皇室命妇被休弃者常见,却无一人得与诸王和离,至于丈夫身故妻妾守节则更是常态。这谢氏女放着好好的郡王妃不肯做定要还家,天子竟也欣然准奏,一时朝野议论纷纷,有赞皇上开明通情达理者,亦有责此事离经叛道有损皇家清誉者,还有嘲笑谢晚知痴傻白白扔了一世富贵者……唯有荣王殿下听闻此事一声冷笑,自嘲本想用人,却反过来给人做了踏脚石。
离京以前,谢晚知特意去城南那所院的孩子们作别,也不知有意还是巧合,恰遇着甄贤抽空来给孩子们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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