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特意将昭王殿下叫来御前听政,也正是因为这个。
陈世钦其实是不愿意七殿下再多露面的。露面得多了,自然藏不住拙,非议之声便也会随之多起来。
而皇帝陛下便偏要让七殿下自曝其短,打得无外乎是陈世钦的脸。
但亲儿子毕竟还是亲儿子,说毫无期待之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甚至,以曹慜为首的众阁臣们心中都各自有所揣测,以为圣心待昭王殿下其实颇有期许与偏爱。
圣上是把这个小儿子当作保底的人选在栽培呵护的。
假如万一,靖王殿下有所不测,又或是未能使圣上十全满意,昭王殿下便会是陛下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当然这一切都只在昭王殿下能够明白通透有所长进的前提之下。
陛下想要的,是一个七窍玲珑的幼子,进可以力挽狂澜撑起大局不至于使天下沦陷于阉党之手,退可以体恤君父辅佐兄长保江山基业万世太平。
这样一颗识大体知进退的玲珑心,原本四殿下是有的。只可惜四殿下天生羸弱,否则也就轮不到七殿下遭这个罪了。
而圣上余下几子之中:长皇子软弱无能已遭幽禁不提;三皇子是位醉心琴瑟诗画沉湎玩乐的主,比那南唐后主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六皇子原本也没甚长才,又于当年庄闵郡王薨没时受了些惊吓,平日里没什么大碍,但一到了人多的时候便容易犯焦虑之症,是以除却拜谒父母与寥寥可数的亲族私会,大多时候都闷在自己的王府里,连朝会庆典也极少参与……圣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可选择余地。
昭王殿下是圣上不得不寄予厚望的最后一个儿子。是以,圣上在昭王殿下身上倾注的心血其实并不比靖王殿下少。毕竟已是退无可退了。可昭王殿下却迟迟不能开窍。圣上心中苦闷,可想而知。
阁臣们纷纷偷眼观察着皇帝脸上一言难尽的神色,不敢轻易开口。
唯有陈世钦一人气定神闲。
这老太监不愧是历经波澜之人,而且平日里除却伺候皇帝陛下的一人之外可谓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鹤发童颜满面红光,配上悠闲神色,愈发显得胸有成竹。
他只把二位皇子静静看了一眼,便笑着开口:“四殿下对幼弟的爱护之心实在令老奴感动涕零。”
这样的恭维嘉钰自不肯受,当即挑眉冷嗤一声。
“父皇隆恩浩荡,又有老师们常以圣贤之言提点教导,我们这些做兄长的,自然铭记于心,不敢忘怀。偶有小人挑拨,奸佞之谗,说些兄弟阋墙的笑话,企图扰乱圣听,引至流言蜚语人心惶惶,简直其心可诛。”
陈世钦执掌司礼监与东厂多年,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真可谓想要谁死谁非死不可。朝臣们背地里都讳称其为“阎王”,当面巴结者,却呼之为“陈督主”,甚至“九千岁”,而宫中的大小宦官们也都上赶着攀附,争相喊一声“祖宗爷”。
而今敢这样当面给陈世钦喂软刀子的,只怕也就只有靖王殿下和安康郡王殿下这两位皇子了。
尤其四殿下又还占着个身子不好的便宜,格外“恃宠而骄”一些。
陈世钦热脸招了嘉钰这么一个冷巴掌,也不见恼怒,依旧陪着笑脸。
倒是皇帝陛下似很痛快,当即大声应了两句:“小人该死!奸佞该死!”而后才一清嗓子,皱起眉,训诫道:“但今日这里都是谋国之臣,是国之栋梁,什么小人奸佞的,不要再说了。”
嘉钰差点没当众翻白眼,心道父皇真是越来越不矜持了,明明刚才还一脸十分受用的表情,自己心里暗爽完了,还要假模假式骂两句儿子来演戏。
他顺着应了声,“儿臣遵旨。”抬起眼看着自己的父皇,故意撅嘴扮出个委屈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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