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收到的那封情书,并不是自己所写。
季繁是在?高一秋季学年的后半学期,自江川跨省转学,进入了A市北辰附中就读。
次年五月,她主动结识同班同学李佚笙。
一开?始,人家并不怎么搭理她。后来两人之所以能建立起非一般的革命友谊,可以说,是全凭季繁一意孤行地纠缠。
当然,这其中,远在?C市的陈石页也算占了一点点功劳。
原因不在?其他。
主要是青春期懵懂,少女心动总势不可挡。
李佚笙喜欢谢久辞。
大家都不知道。
她自以为隐瞒得天衣无缝,却忘记遮掩说话时闪躲的眼神。
周围人里,只有季繁猜得到,看得明?。悟破不说破,甚至自愿以秘密交换,是年少季敏能拿出?手的最大真诚。
北辰附中最不缺虚伪。
能进这所学校的,除过?譬如李佚笙这种个例,大多数学生家条件都不会?太差。
或钱或权,或两者兼具。
个顶个的,全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少爷小姐,耳濡目染养成傲慢。
眼高于顶,对外?来人员最为排斥。
李佚笙是他们眼中的异类。
所幸她内心足够强大。
季繁有时还挺佩服她。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遭受那些个不公待遇,估计早崩溃了。哪能一门心思地学习,跟个没事人一样。
仿佛他们口中谩骂诋毁的与她无关。
季繁眼睁睁看着她从?第一次考试和自己并列倒数一二,一路逆袭飞跃,到稳居年排大榜的榜首,跟谢久辞争得你来我往,说不敬佩是假的。然而人家不理她,却是实打实的真。
终于,事情转机发生在?文理分班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前?。
彼时朱夏正炯,浓密梧桐剪碎光影。
季繁时间来得特别不凑巧。
餐厅里面,充斥着无聊的闲言碎语,季繁没李佚笙那样的忍性,当场就砸了碗。
“说说说,你们有证据吗?就乱讲,造女孩子的黄谣有意思吗!”
她难得一次发飙,唤醒骨子里潜伏叫嚣的暴戾,黑沉沉的眼如有实质地扫过?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带了点嗜血的疯魔。
“你们以为自己多干净吗!傲气得要死,喜欢人家谢久辞不敢说,就在?这里哔哔赖赖!”她冷笑,“有本事去追啊,有志气也拿个第一看看啊,不是说简单吗!你们谁行谁上啊!”
季家在?A市声?名显赫。众人无不忌惮季繁身后的家世?背景,没人不敢当面撕破脸。
方才鄙夷不齿的气焰消散几分,可那态度却不见客气:“季繁,你替那种白?眼狼抱不平干嘛!”
“你说我们傲,我看她才是吧,你说你帮她这么多回,她有哪回念你好了!”
她们越说越来劲:“每天甩张臭脸拦你,不知道的,怕都要是以为你贼喊捉贼欺负她了。”
李佚笙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视野里的。
季繁顿时慌了下,因为她并不知道,李佚笙是究竟何时站在?的门口,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见了多少。
结果?等她再回神时,门口人已经走?了。
季繁忙追出?去。
后来事情的发展自然而然,却又始料未及。操场靠墙的角落,季繁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懵了一瞬。
“代?写情书?”李佚笙眼神狐疑。
“哎呀。”季繁支支吾吾,瞥向操场中央,眼睛一亮:“你就当给自己写一封嘛,我照着学就成,不算代?……”
“哦,我没这个需要。”李佚笙恶狠狠地揪下一片花瓣,“不写。”
“……”
季繁丧气低头。
人家确实不太需要。
和闷葫芦陈石页不同,谢久辞大概就差直接把心掏出?来给李佚笙看。连班主任都惊讶说,以前?从?来没见安分守过?一天校规的人,最近竟然破天荒地开?始老实穿起了校服。
想起这个,季繁便忍不住叹气。
跟谢久辞的观念不同,她坚持认为,喜欢应当是腼腆的、无声?的、隐秘的。不需要额外?地大张旗鼓,也没必要虚张声?势。
或许,喜欢这个词语本身便无比浪漫。在?一起时就朝夕生活,平平淡淡,又偶尔心动。分开?后就兀自陪伴,默默无闻地用行动诠释告白?。
最终只有在?经历了量变与质变之后,才能走?向它应有的终点。
季繁始终相?信,命运对感情自有定论?。
至于结局或喜或悲,均不是人力所能控制。天若有道,定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她喜欢他,是她的事儿。
不带任何目的,就单纯地感觉这个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一见他就笑。不见他,就很烦躁。
所以,来A市的小半年。
季繁都在?本能排斥这座没有他的城市。
不得不说,老人起名确实玄学。
她性格敏感,而石页……
真的跟块石头差不多。
他们两个人。
一个不喜欢说,一个不愿意听。
谁都深藏不露。
季繁不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是否和她一致。不该是由习惯产生的熟捻,而是一种,情非得已的欢喜。
那段时间,她忽然很想问一问。
“时间差不多要回去上课了。”铃声?响起的同时,李佚笙攥着蔫巴巴的花梗跳下单杠。
季繁反应慢半拍地跟上。
往前?走?两步,李佚笙回头,似乎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了句什么。
盛夏里的蝉鸣嘶哑聒噪。
季繁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女孩垂眼,深吸口气。
她停了很久,缓缓伸手。
“这个给你。”
季繁目光跟随她的动作下挪:“……你不会?是薅完花后手还痒,就想折磨我吧?”
边说边悄摸往后退了半步。
李佚笙抬眼瞥她,表情很不耐烦:“要不要,不要拉倒。”
说罢,她作势去扔。可惜下一秒,被自后方涌来的一股蛮劲扯住手腕。
“要要要。”季繁点头如捣蒜,生怕她不相?信一样,环过?她的肘捧心道:“刚开?玩笑的,别气别气,剩两瓣的花多漂亮啊,跟兔子耳朵一样,扔掉多可惜。”
墙角骤忽有风起,空气燥闷得出?奇。枝蔓恣意摇曳间,碎了些流年浮光。
“我这人不喜欢交朋友。”李佚笙面无表情。
季繁动了动唇。
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她还是没能找到缓解尴尬的办法,索性堪堪住嘴,权当听不到。
“但我可以送你两个心愿。”
季繁当即来了精神:“阿拉丁神灯吗?”
“……你这么理解也成。”
“那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