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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番外画莺 下(2 / 2)

这一生哪怕颠沛流离荡碎牵挂,哪怕白发染上霜花,他也只会有她,只想要她。

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承受如此漫长如此深重的寂寞,那麽,也就爱到了骨子里吧。

他心中只有自己爱的女人一个,全天下的人都死了,只有她一个活着。

遇到她,是他的劫,是他的难,更是他的幸福。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或许在宫中诗酒年华慢慢消磨时间,沈浸在无望而失落的迷恋中,毫无波澜的度过此生。

毫无波澜看透,毫无波澜的死去,毫无波澜的来到彼岸忘川,毫无波澜的喝下忘情水,毫无波澜的再入六道轮回,平静的令人绝望。

与其是那样,还不如遇到她,平静深刻的爱一场。

管他谁人怎样定义这爱,定义这情。

旁人觉得他苦,可至少他不怨,至少他不悔,至少他还爱。

他快乐就好,他愿意就好,旁人只是路人,只能默默的看这一场镜花水月。

柳云莺,多麽美的名字,多麽美的声音。

他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多年前少年少女春光一笑相逢的模样,绿草青青,桃花黄中带粉,她一身红衣穿梭在夭夭桃花枝间,一身韶华,光彩炫目。

就能想起来星光下,少女咬紧牙系好束腰的带子,立起脚尖,拼命舞动,手指在头顶上蜿蜒如蛇,一根一根妖娆伸展开,仿佛顶着一朵慢慢舒展的白莲。

寂寞是因为等待。

他曾经因为等待帝王而痛苦,白了头发。

可是他对她的等待却是愉悦的,渴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含着希望。

他等的姑娘,不如其他女子温暖,不如其他女人温柔,却是一轮血色的太阳,入了眼就再也看不见其他。

这轮血阳,有着冰冷的温度,让他想要去温暖她。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明白她的痛,她的苦,她流成了河的痛楚和泪水?他要用一生一世的热度来温暖她,为她驱赶生命中的冷雨和暗夜。

连去寺庙上香时,和尚都叹息他执着,说他这样等着,只会把自己折腾的更痛,这一腔玲珑剔透的心肝迟早要被等待磨成灰炭。

但是……谁又能真的从那些痛的人的想法出发呢?

那样刻骨铭心,永生永世欲罢不能的交织了爱的痛,只有真正在痛的人才能知道吧?

爱,如若真的那麽痛,又何必如此执着,但若不执着了,也就不是真的爱了。

人,何必如此执着。

人,何来如此执念。

因为爱念。

因为人生太短,他不想负。

不想负今生,更不想负她。

******

这一次,云莺在家里留了许多天才走,他虽然依依不舍,却知道她依旧会离去,便潇洒放手。

这一次她在家呆的时间很长,那她消失的时间,或许会更长吧?

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後。

画兰带了小侍童,在途州县城街道上闲逛。人流如织,有孩子们提着兔子、骏马形状的灯笼嘻嘻哈哈从身边跑过。

河水中一拱木桥,他站在桥上,看着水中悠悠乌篷船和星光,一点一点都是是上苍倒映在人间的影。

一位卖花灯的小贩看着这个含蓄清淡、雅致如玉的男子,递上一个黄莺形状的灯,“公子,给你。”

他摇头笑笑,“不必了。”

那小贩被他潋滟雅致的眼睛看的一酥,红着脸,有些结巴,“公子,这花灯不要钱,是那位姑娘买来送你的。”

姑娘?

他闻言迅速转头,顺着小贩的手指看去,灯火阑珊处,那个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姑娘,一身红衣,一匹白马,笑着坐在马背上冲他浅笑。

那一瞬间他几乎大笑出声,身躯却动弹不得,定定看着她驱马踏着小碎步走上木桥,马蹄踏在拱桥上,发出好听的答答声。

她来了,带来这满城灯火。

静静的灯花落在身边,脚下河水悠悠,他伸出手去拉住她的缰绳,仰面,白发在背後披成一线雪色,妖娆成画。

灯光流过恍惚的眉眼,他定定张望,得这世上最妙的丹青,也画不出这一瞬间的美。

他不够完美,不如那位紫薇九重的美貌帝王,不如那位绝世倾国的丞相。他没有他们强大,没有他们权倾朝野逐鹿天下的风华,可是无论他是多麽平凡,他对她的爱都是很美的。

在他的心里,只要和她有关的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议,谁也管不着,和谁都无关,只要看见这麽一个人,想起这朵微笑,他就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灯火阑珊的马上,她的鬓发如云,背後是灯节通明的浮光。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紧紧抓着她的缰绳。

不管多少次,不管多久,看到所爱的人踏马归来,任谁都会心有余悸,狂喜难收。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晚来的春日,也是值得欣慰的。

******

她仍然会时常来,时常走。

可是走的越来越少,留的越来越多。

以前她可以走的无牵无挂,可是最近,她却无论如何没法在外面呆下去。那个男人牵挂的笑语仿佛某种蛛丝,时时刻刻纠缠,填满了她的胸口,让她无暇做噩梦。

就像这一次灯节,她明明已经离开,却硬生生半路折马回还,赶在灯节的当晚又回去他身边。

灯火下他那一瞬间的狂喜和感动,让她颤抖,忍不住就想要留住他的那丝真挚笑容。

只是……这个老宅记忆虽然美好,她却还是无法静心。

胸口空茫茫的感觉,她也许需要花掉一生的时间去抹除。

一辈子呢!她美好的画兰,真的能这样等她一辈子麽?

“又要走了?”

清晨,莺儿踏入前厅,就看到他淡然坐在桌前,桌上摆着清粥小菜热气腾腾,一晚缠绵後,他照旧比她早起,明珠似的眼睛扬起睫毛,看过来。

莺儿别过头,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一泓潋滟轻弯,莫名就有种剜心锯骨的痛,生生爬出心头。

又一次离开他,再一次离开他。

一次又一次,他的目光幽然淡雅,总在她的背後烧灼着思念。

她本以为又会看到他失落的眸,哪里知道,这一次并没有。

“吃饭吧。”画兰说,“要出去游历,不填饱肚子怎麽成。”

他站起身,轻笑出声。

莺儿望着画兰,只觉得喉头酸涩又难过,心里很惆怅了,感觉悲伤却又哭不出来。

她无法在这个老宅子呆太久的时间,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会让她痛苦。

可她又真的牵挂他,思念和逃离的冲动彼此拉扯,让她几乎想要鸵鸟一般将头埋进沙子里去。

外面冬雷震震,大雪铺满了庭院山河。

身形俊雅高挑的白发男子拉着她的手,淡淡开口,“莺儿,即使这里是你的老家,你还是呆不长久麽?一定要走?”

她不舍又艰难的点了一点头,却见他潋滟春光的细长眼睛弯起,“那麽这一次,带着我吧。”

她惊然抬眸,却看到他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包袱。

雪光中白发男子温婉如玉,素衣广袖发如雪,如琢如磨,仿佛依旧是他和她少年时,宫中一望过去,春山水绿的干净模样。

“老宅子已经修好了,你有家可归。那麽这次,就带我一起走吧。”

窗外雪光明澈,空气带着冷冽的新鲜凉度。

门外响起得得的马蹄声,踩着雪,停在门前甩着响鼻,他反手将一头白发整整齐齐束好,一丝不乱的固定在头顶的珠冠上,独留那一缕长长的银白,整齐的泻在背後,映出初雪的洁净,淡淡的杜若清新。

“你瞧,你的银子剩的不多,你武功不够高,你也不会照顾自己。那麽带上我吧,我替你赚钱,替你执剑,替你看病,等到你的心平静下来我们再回来。”

她哑声,“画兰……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麽。你,你确定你要陪着我……?”

他握着她的手,传来肌肤的温热和微微发疼的力量,弯眸一笑,柔情似水,若白莲如盏朵朵盛开。

“自然。”

他说,一个回眸,笑意柔暖。

她泪水迷蒙的浮光里,他的笑那样模糊,又那样清楚。

“跟着你,在哪里,干什麽,都好。”

从此携手天涯,共骑一匹马,共饮一壶酒,不管盛世繁华,径自携手余生。

从此只有我和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地上一串马蹄踏出雪中深凹,一袭锦裘,一身红纱,他温热的吐息在她耳畔,纠缠着青丝错落的白发。

马声嘶鸣,他一抖缰绳,怀里的姑娘枕在胸口,在马儿奔驰中迎风洒落点点带泪的笑声。

天际艳云霞,白雪化糖砂。

******

五年後,途州老宅。

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推开门扉,露出一张红喷喷的脸蛋,大眼睛眨呀眨呀,比星子还要明亮可爱。

他含笑停笔,将女儿抱来膝上,小姑娘歪一歪头,“爹爹,你画的是什麽?”

他答,“爹爹画的是你娘。”

小丫头片子左看右看嘟起嘴吧,“爹爹你逗我玩呢,这画的分明是一只黄莺鸟儿。”

他微微笑了,清秀莹润的脸颊磨蹭着女儿娇嫩的头顶心,轻声细语的说,这就是你娘,就是她啊。

话音未落,他的妻子端着两碗甜茶步入,依旧是桃花夭夭明艳照人的模样,一碗茶放着薏仁,一碗茶放着蜜糖。

小女儿欢呼一声跑去先抢走带蜜糖的那一碗,然後在娘亲美丽的脸上匆匆印了一个湿嗒嗒的吻就跑出门去,欢天喜地的喝她的蜜糖茶。

而他含笑执起薏仁那碗,纤细的手指仿佛玉雕一样洁白,缓缓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如何?二宝还乖麽?”

他深爱的女人仰头洒落一串银铃般动听的笑声,柔媚娇俏的坐在他膝上环住他的颈子,低低唤了一声,“夫君。”

他神色微动,她娇媚的嘻嘻笑着,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小手卷着他雪白丝缎一样光滑的长发,定着一根碧水合欢玉簪,那双黑眸温暖如同朱汤玉泉,爱慕的凝视着她。

她小声说,小女孩那样娇俏的害羞的,夫君,谢谢你爱我,谢谢你等我。

然後顿了顿,她仿佛情窦初开的小女儿,红着脸低下头,画兰,我也爱你。

真的真的爱你。

这一次没有勉强,没有苦涩,没有自我逼迫。

窗外山明水净,小儿笑闹,初雪绽出桃花,一枝一朵清澈玲珑。

桌上纸笔湿润,泼墨绘人间,或浓或淡,爱意不干涸。

无论你在人生中曾经遭遇过多麽悲惨的命运,陷入怎样深沈的地狱,都不要放弃,不要难过。相信永远会有一个人在灯火阑珊处等你,将你救出泥泞的心灵深渊,从此青山独对,用爱填补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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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番外──画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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