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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诚的一些人生碎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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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屿舟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人还不是现在这幅样子,但身量是一样的挺拔削瘦。白的好像纸灰一样的人,皮和骨之间蓬勃跳动着青色的筋脉。

指缝夹着薄而利的刀片。

淡的一分活人的气息也没有,他悄然割破一个人的喉管,红色的血打破了灰黑色的死寂画面,又好像显得更为凄迷了些。

残破的人飘行在阴影中像一个镰割生机的幽灵。

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演出结束后,杀人者从幕后现出身来,被迫曝晒于炽光灯下,身形虚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蒸发掉。他跪在众人身前,低着头,姿态是被一鞭一杖敲打出来规矩和虔诚。

陆屿舟皱了皱眉头,机械木偶,他在这人身上找寻不见一分生意,他厌恶这些病态扭曲的审美……但没人在意他的想法,他自己也是被遗忘忽视在角落里的影子。

作为一个大家族里的孩子,继承人的选拔从来都是养蛊般残酷,他的同龄兄弟姐妹多到不可计数。嫡亲的头顶上有一个长姐,一个外室生的哥哥,母亲病逝后,续弦又生有一对弟妹。他们兀自争着权利,他独独被排除在这场游戏之外,长姐庇护他,又叫他滚出去。

“我且容你过几天安生日子,成年之后我就会送你出国去。”

蛊王的诞生从来都是骨肉相残,血亲相蚀。

漂亮的丹蔻掐着腮上的软肉,女人这么对他说道,“我不会杀你,但你也挡我的路。”

他被家庭放逐了,在一个相对的惬意宁静的小城中,过自己的日子。只要他安分守己,就没人会来动他。

王诚被当做一个礼物送给了他。

——

在他们离开本家的最后一个晚上,陆屿舟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奴隶。

只是这人好奇怪。

他跪在他的身前,重枷傍身,身上寻不到一分完好处,瞧着都他替人觉着疼,王诚却笑了。鲜血和汗水混在苍白的面庞上,冶丽得像一朵盛放的红玫。

他向他宣誓效忠,身上被打下焦黑色的烙印,状似虔诚地吻在男孩儿的鞋面上,眼里却闪着别样的神采。

陆屿舟完全不能理解他,他勾了勾男人的下颌,挑高了问道,“你笑什么?”

“您不懂……自由。”

“要离开那个鬼地方了……终于。”

这人喃喃自语着,但陆屿舟听得真切,他懂的,确实,要离开那个鬼地方了,终于。

——

王诚的性子意外地跳脱……有时候看起来比他更像是一个叛逆期的未成年。陆屿舟扯了扯唇角,莫名有些怀念主家里乖的像个木偶人一样的王诚了。

王诚很没规矩地一只手就把他的小少爷从地上拎起来……这其实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王诚削瘦地看起来骨头上没挂二两肉,力气却大得惊人。

小孩子皱着眉头问,“是陆家对你做了什么吗?你看起来就像是吸血鬼一样的怪物。”

“哦……那可多了,”男人挑眉笑着轻轻点了点唇,“做过很多事呢。”

“不过您自己从家里跑出来实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呢,请不要再这么做了。”

陆屿舟不愿被人拎着,也不愿被人当小孩子抱着,所以王诚就把人放到了一边的长椅上。然后很快又再一次被流浪猫咪们包围了。猫咪跳到陆屿舟的腿上,男孩子摸了摸小东西的脑袋,动作是王诚没见过的温柔。

“这么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养一只在家里呢?”

“养过,死掉了而已。”

陆屿舟沉默了半晌后,接着说到,“太脆弱了。”

“总会遇到的……遇到那只专属于您的。”

王诚搭上了陆屿舟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是吗……你遇到你的哪一只了吗?”

“我嘛……”王诚眼睛露出一种荒唐的不可置信来,他禁不住笑出了声来,“这么能一样……”

——

胃部传来要命的抽痛。

托盘没端稳,茶壶和茶杯一齐摔在地上摔碎了,茶水和碎瓷混在地上成一片狼藉。手指一松,连托盘也摔碎在了地上。王诚蜷了蜷指节,把痛呼压在喉咙里。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压在胃脘上,压得很深,从来薄瘦的腰肢几乎要被人自己摧折断。

小罗闻声过来瞧,看王诚正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捡拾着碎片,觉得心肌梗塞了一下。

“天……”

“啊,给你添麻烦了。”男人面露歉意。

小罗看了看人一直按在腰上的手,试探地问了句,“疼得厉害?还有哪儿不舒服啊……”

抬手贴了贴男人的额头,嘶,烫,发烧了。便推人回去休息。

“呐,那么多伺候的人还缺你一个不成?”

“听话一点啦……真的是,侍奴营里教出来的东西脑子都只有一根筋。”

这是纯纯的污蔑。

不过男人没力气去反驳,也拧不过罗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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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能扯了扯唇角,勉强笑了一下。“麻烦你了。”

姑娘来送的茶。陆屿舟怔了一下,下意识就问道,“王诚呢?”

“烧糊涂了吧……”小罗不确定地说,“如果没在医生那里打点滴的话,那可能已经死在角落里了。”

——

陆屿舟笑起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只是谢江平不在的时候,人又时常阴沉着脸。

然而作为一家之主的陆少爷不开心,谁都没有好日子过,随身伺候的王诚就首当其冲。为了少沾点麻烦上身,他巴不得陆屿舟和谢江平多呆一会儿,不过,有时候虐狗的场景看多了,也难免有些不爽。

小罗在窗边找到了王诚。

因为男人挡了她的工作,她要擦窗户,所以她不得不请他让让步。

男人表情有些惆怅,薄暮的光撒在脸上,细碎的发遮过带了伤的侧脸。一时瞧着还有些可怜。

“少爷长大了……”

小罗点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她问道,“怎么了?”

王诚搓了把脸笑说,“被疏远了,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小罗无所谓地耸耸肩,“有什么不适应的,他从来都没把你当做是自己人。”

“只是一直以来,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他没有别人可用罢了。以后当然会不断有新的人来代替你我,新的,他自己选择的,被认可了的,而不是被强塞过去而推拒不能的。”

小罗顿了顿,又喃喃问道,“你愿意替陆屿舟去死吗?”

她没等王诚回答,自己就替人说出了心声,“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你替他做事,因为你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劳碌命,但你并不忠于他。”

“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儿。”

“万一我愿意呢?”

“那我宁愿你不愿意……”姑娘咬咬牙,忿忿地说着,但并没有停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情。王诚苦笑了一声,上前去揉乱了女孩子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头发。

——

月末外放的家奴回家受例罚。

陆台瑶见了一面王诚,男人有些惨,想来是犯了错,惹恼了主人,加罚不少。

“屿舟近些日子里在忙些什么?”

“少爷捡了一条狗回家养……是个叫谢江平的小孩子,比少爷还要小一岁。”

“什么背景?”

“是个普通人……有些可怜,不过没什么背景。”

“是吗……”

陆台瑶转了转尾指的指环,嗤笑了一声。“不过,确实也像是阿舟会做的事情。”

王诚也笑了下,“是。少爷还是经常会一个人出去喂猫。”

——

刹车失灵,车子不受控地向前冲去,终于撞出桥栏,翻滚着滑落山崖。

那个疯子开着车不顾一切地撞过来,谢江平看地清清楚楚,还有时间,他完全可以凭车技避过这个简陋的陷阱,甚至在十分钟以前,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甩开这只被困在过去走不出来的幽魂。但他没有,他征询着主人的意思,陆屿舟却只勾了勾唇,阖着眼慢说是,“权当没看见好了。”

“我不能拿您的安全冒险……起码——不,如果您早有计划,”谢江平紧张地握紧了方向盘,手心湿溻溻地,全是汗。

他注意看着道路情况,又偷眼从后视镜中瞄他微垂首小憩的先生。

先生皱了下眉头,不满道,“别吵。”

谢江平噤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不再只是手了,面上冷汗如瀑,看出几分青白惨淡颜色来,同这身高一米九多,体格健硕,皮肤黄褐的汉子半分不相衬。

但是陆屿舟的事也早就不是他能置喙的了,他只要足够听话就好,做个体己人。少年时光一去不返,什么宠纵任性也只像是场梦一般,过去了,除了他也没谁再记得。

陆屿舟的话随着年纪阅历的上涨,便越发少,命令三言两语交代,下人只能揣摩圣意,看主家眼色行事,还要机灵的,猜不准猜错了,便没有第二次机会。

谢江平更是哑巴,他生性话少,笨嘴拙舌,陪站在陆屿舟身边一天无话也是有的。

他像是一堵墙,一座铜像,雕得是持盾提剑守卫者。存在感若有似无,守在角落里,不惹人注意,也没谁敢真得不在意。

两人像是心灵相通,完全不需要交流,陆屿舟伸手,男人就晓得要递过去的是什么,是茶是酒,是纸笔,又或是枪。只谢江平自己清楚,他根本不知道陆屿舟真正要的是什么,越发看不透,人就在他一步前的位置,西装革履,从容地走着,却好像是一支枯死的荆棘,瘦得嶙峋,遍身的刺,碰一下扎的生疼,还沾毒。

却离碎裂成泥也不再远了。

头发出门前打理得很整齐了,但是外面风大,发胶照顾不到的发丝就散落下来,平添些妖娆的情致。

一双眼却阴鸷,借镜面阻挡外界探究的目光,也遮掩心绪。叫人半分也猜不明。

陆台瑶想着自家弟弟正经儿读个大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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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镀个金,回来在家族明面上的公司挂名,名声好听,手也干净。她晓得男孩子必不成大器,心软得不行,眼神也不怎么样,什么猫猫狗狗也敢往家门里带。

却不想阴错阳差走到了这一步,被排挤出权利圈的洋娃娃回来,拿起刀,先斩了王诚。又逐个儿把她插过去的钉子拔了个干净。

说是,单凭你和条什么不懂的狗能成什么事,不料是陆屿舟狗也不用,只叫他去看家。

陆屿舟想死。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吓得谢江平肝儿颤,又马上强迫自己忘掉。眼前一时昏黑,眨眼功夫差点撞人车上,猛打方向盘,才没把好戏提前端上餐桌。

陆屿舟在后排上措不及防地撞在的车门上,幸亏安全带靠着,车门护具也软。抬腿,踹了驾驶座一脚,眼也没睁开,只是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浓厚了。

“好好开。”

“再胡思乱想我先送你上路。”

谢江平不知道陆屿舟要去哪,他在环城路上开了好几圈了,每每路过断崖口,捏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都很不得生生捏断才好。

陆屿舟随手指个方向,谢江平就一直开下去,他不问原由,哪怕心里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他只要听话就好,剩下的都有主人去解决。

难道,他还怕死不成?

只要,只要,还在一起,心方稍稍安下一些。

祭拜过死人,陆屿舟咬着烟卷儿,吞一口西风,吐一口薄雾,西风冷似冰刀在肺腑中狠狠地刮着,薄雾苦极,盘亘在齿舌味蕾间,麻木神经。

谢江平见风大,服侍人穿了风衣和围巾,陆屿舟只管着插兜,四十五度仰望垂暮,听鸦聒,树摇叶子簌簌响。谢江平帮人扣扣子的时候,多嘴了一句,“怕她要闹事,主人要当心。”

先生声音和风一般凉,“闹便闹,多不过赔她一条命也罢。”

谢江平给陆屿舟扣纽扣要躬腰,陆屿舟抬手钳住男人低垂着的脸,见人目光尴尬躲闪,又笑问,“怎么,怕了?”

谢江平只好摇头,他只怕陆屿舟要丢了他,除此再无第二件要怕的事。

陆屿舟又吸了一口烟,看着身前人澄澈的眼,干干净净的,像一面镜子,镜子中央恰有一个倒立的人影,滑稽可笑,却意外地跟他有十分像。

他笑了起来,却被烟呛到,咳得两眼都是泪还不消停。他又吸了一口烟,拉着火星从半截烧到滤嘴棉,猛然贴上乖狗的嘴巴,撬开齿关,将焦油和尼古丁轻轻渡过去。

一个又苦又呛的吻,谢江平通通吞咽下,试探着舔了下主人的唇瓣,马上便被抓着肩,颈,颌,又啃又咬起来。

混着痛和血腥的意乱情迷。

陆屿舟纤白的手掌在男人的肩背上游移着,谢江平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陆屿舟,他自己穿得就略显单薄,却不妨碍他环住先生腰身的时候,成一个天然的避风港。

陆屿舟咬破男人的唇,吮着咸腥气意外觉得甘甜,手顺势扯坏了前襟的扣子。蹦的七零八落,找是没地儿找了,也安不回去,只能是自己遮拦着。

遮着被拧肿了的胸乳,白软软的兔子垂着,莫名多了些不和谐的指痕。

遮不住,春光乍泄,始作俑者尝够了甜头就扬长而去,从来没有善后的一说。

清秀文弱的公子哥儿,床事上索求得意外凶狠。

谢江平骨上长肉了之后,很好抱,不发力的肌肉弹软暖热,腿间还长了个销金窟,更叫人流连忘返。也刚好把宝贝放进去,暖一夜,第二天一早继续昨儿没尽兴的午夜场。

嘴巴不说爱。

只是相拥的时刻心跳声如雷,还纠缠不歇。

比两具肉体躯壳更像是你侬我侬的恋人。

好像天塌了。

电石火花间,一张疯子的脸扭曲着贴过来,天旋地转,轰隆隆隆隆。

谢江平拔开安全带,好像是疯了,摔在车壁上好几次,终于甩到了后座上,陆屿舟撞破了头,艳红的血流的到处都是,骇人得紧。他连忙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充当人肉软垫,固定,也消解冲击力。

他在医院里醒来,当时,陆屿舟就坐在他的床前。四周很静,没有别人,只有雪白的四壁和雪白的窗帘。

他张开嘴巴,嘶哑着,发出的音比钢丝刷铁锅还刺耳。不成声。

陆屿舟身上穿得是病号服,但已经看不到伤了,狗这一次真得睡了好久啊。他没应声,只是把谢江平的手捧在掌心里,又弯下腰去,贴近脸颊。

有温热的水落在谢江平还很麻木的指尖上。

然后顺着交叠的缝隙渗下去,流下去,透过皮肤淌进血管里,像是一粒火炭,烫得谢江平没由来的每一寸血肉筋络都开始疼,疼得难以忍受。

他知道自己发不出声音来,所以贪心叫了一声很多年不曾唤过的称呼,就赌他的小先生听不见。他动了动嘴巴,唇齿启合,叫一声哥,陆哥。

被叫到名字的人便失声痛哭,紧紧攥着谢江平的手,哽咽和泪水间是含混不清又一遍遍的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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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说,我在……我在,乖乖,陆哥在的,

谢江平看着泣不成声的陆屿舟,又眨眨眼睛,他努力蜷动手指,去勾缠另一个人的手,动了动口型,说别怕,说没事,说对不起,说,哥,别难过,别哭,哭得我心疼。

贴过去的手指帮人抹去了盈盈水痕。

吻呐,怜惜地,轻轻落在手指上。

theend

男孩儿,还没有张开,带点儿婴儿肥,巴掌大的脸上透露着稚气。模样是漂亮,但也只能算是一般以上,远不会让人着迷到无法自已的地步。

只有那双眼睛,纯粹到仿若透明。一眼看过去,仿佛在注视一块剔透的水晶石,无有半分杂质,一下让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升华到了叹为观止的境界。

他简直不像一个人。

谢彰也未尝把男孩儿当做一个人,他教他跪,教他脱衣服,教他怎么对别人打开双腿。

他抬手挠了挠男孩儿的下颌,笑说,“乖狗,抬抬头。”

男孩儿就顺从地抬起头。

他又说,“趴下,把手给我。”

于是男孩儿就匍匐下去,伸出右手来搭在谢彰的手上。

来访的客人看了表演,觉得很有趣。慢呷了口茶水问说道,“这是你儿子?”

谢彰摸了摸男孩儿的后颈,也像在给一只狗顺毛,点点头,又抬头对着客人说,“算是吧,女人扔给我的,丢不掉。”

“不过还算听话。”

“叫什么?”

“江平,”说着,谢彰就掐着腰把男孩儿抱起来了,坐在自己的腿上,动作还算轻,“这是刘叔叔,问叔叔好。”

谢江平睫毛颤了颤,不肯开口,谢彰也不恼,只是歉意地对客人说,“没办法了,怕生。”

客人也不怪,毕竟他来也不是为了听小孩叫叔叔的。商量好交易的价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红色的钞票到了手,谢彰不由得喜笑颜开,最后一次安抚性地亲了下男孩儿的额头,半是劝戒半是威胁地低声道,“听好了,不准吵,也不准咬人。”

“不然我就把你嘴缝了,听到没有。”

男孩儿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点头。

又点头,目送着谢彰近乎急切地走出房门,不曾回过头。

大人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笑着问,“会咬人?”

男孩面色有点僵,摇了摇头,没做声。身子往后缩了一下,像是要躲,肌肉绷紧了才没让自己抖得太明显。

“别怕,只是个游戏而已,会很有意思的。”

……

男人毫无疑问是个绅士,做完后还帮小孩儿洗了个澡。确实,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有些羞涩可耻的快感。

谢彰咬着烟卷儿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了很久了,小孩儿还坐在床上,身上裹着毯子,晃着两条腿在床板下。

“哦,还不错?”

谢彰把超市里扫货得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自己走上前,挑起男孩的下颌仔细端详儿子的脸。

破了点皮,零零散散的血瘀,唇边,眼角,说着,查看着,伸手去拽毯子,却没拽动。

“喂,不让看啊。”

谢江平把自己包的更紧了些,低着头不说话。

谢彰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准备说些什么。

谢江平反而开了尊口,唇瓣蠕动了一下,两瓣唇有分开,然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疼……买药了吗?”

话问得很弱,带着试探和不能确定……他不知道男人给了谢彰多少,也不知道,这里面又有能花在自己身上。

“唔,当然。还够咱们出去吃点什么……”

谢彰瞧出了儿子的戒备和紧张,决定还是离小崽子远点儿的好,当即撤回两只手,身体也往后倒退了几步。

“珍惜机会啊,明天可就说不准了。”

谢江平不言语。

于是谢彰又说,“换衣服吗?”

于是谢江平点头,“换。”

谢彰莞尔,低头无声笑了一会儿,关门退出去让谢江平换衣服,也许大人要给孩子留点隐私空间。

周末嘛,街上人特别多。谢江平走得很慢,也很艰难,下半身疼得厉害。谢彰走在前面,小孩儿跌跌撞撞地勉强跟上。

路上车头连车尾,路边也是人挤人,路口四个角上都挤满了人,等绿灯过马路。

亟待红转绿时,便见得盛大一场双向奔赴。

在这样的路况上盯住眼前人可太难了,一个错身,谢彰就几乎要找不见人。谢江平脸僵成铁青色,冻人的夜风里,额角挂汗。迈步的动作仿佛机械,盯住谢彰外套后背上的一个白色的油漆点儿,不敢眨眼。

后面人推一把,前面人挤一下,情侣,小孩子,买气球的,送外卖的,各色新异的衣装从面前闪过,五彩的霓虹灯晃人眼。

昨儿下过雨,今白天又阴,地上还有淋淋漓漓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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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和灯火都映照在脚下,踩过去,踏碎了斑斓光痕。

谢江平腿疼的厉害,只好停下,白色的水汽从口鼻中涌出来,再看时,早已找不到男人。他张口,一个字的称呼忸怩徘徊在嘴边喊不出来,于是叫谢彰,声若蚊蝇。

怕连擦肩而过的路人也不会为之惊动而侧目。

只是在恼火前再抬头看时,能看见男人逆人潮汹涌而来,面上是无奈的笑。

“拜托,小祖宗,跟紧些了。”

他伸手,等蹲在地上生闷气的小家伙儿搭过来。

小孩子想任性等人哄,又怕人真跑了,于是只好赶快把手递过去,抓得死死的,但扭着头看路边被踩烂的叶子也不肯去看谢彰。

谢彰倒没空理会男孩儿的小情绪,只是手抓得很牢,大步向前,拽着小崽子,两人一同挤过千难万险没再松开手。

——

——

这破地方儿,三百六十五天里三百六十天是寒冬,剩下五天里是夏,春和秋都看不见影子,抓不到尾巴。

但小城外的四季却是按正常顺序轮转的。

春天来了好久,也许可以尝一点草莓。

年关的时候王诚也买过,只是看着都白生生的,颜色很浅,家里的公子哥儿和狗都不爱多动一口。最后依旧是王诚和家里几个打扫卫生的佣人包了圆。

也许少年人都不爱吃水果,不管是应季的还是反季的。

小孩子挑嘴,又不好哄,于是王管家很无奈。

今儿果盘里又摆上了,他张口骂是那个不长记性的干的,忽觉脊上一寒,冷森森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

“是我,怎么?”

于是谄媚一秒爬上面庞,男人转身面对命运的洪流拷打,但笑不语。

哈哈,是您,很好,怎么了呢,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事的话,我就走了,您不介意吧。

哈哈,我知道您不介意,眨眨眼睛,男人过分调皮了,扭头就走,脚底像是抹了油。

陆屿舟看着男人跟开了闪现似的,一秒没了人,一时无语,这个家里是不能好了。

灯光下的红果子晕染着诱人颓靡的红粉色,咬一口汁水四溅,甜酸口,舌齿生津,勾人食指大动。

现下客厅里没人,不用担心闲人来打趣,男孩子放下戒备心抱着盘子窝在沙发里吃了不少。

一直到手指被艳艳的汁水染红,又粘,寻思找个东西擦擦手,一伸手,一块儿蘸湿的帕子递手边儿时才发觉,讨嫌的人是又来了。

青年笑得揶揄,陆屿舟强装镇定。僵着脸咬着牙把没了一半的果盘放回茶几上,擦干净手后,把手帕扔回给王诚,窝回沙发去,不做声。

男人绕到桌边去,端起托盘,收拾了下狼藉的桌面,一边调笑说是。

“我以为是您给小谢买的,原来是少爷自己想吃了……这种事吩咐一下就好的,怎么能劳烦您自己跑腿儿。”

“有你什么事”,陆屿舟颇为羞恼,他还记得上一次两人义正辞严的发言,草莓是女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爬起来,伸长了脖子大声道,“你管我呢?!”

哦莫,中二期少年敏感的自尊心喔。

王诚嗤笑一声,走了。

谢江平来的时候,陆屿舟还窝着火,面色不善。小狗蛮乖的,但是很可惜,哄人这项技术活儿谢江平还没能成功习得。

陆屿舟不说话,谢江平更尴尬,也不敢先开口,坐立难安。推门进来的时候,陆屿舟没搭理他,只好僵站在门口儿,有好一会儿,动不敢动一下。

陆屿舟只翻了个身,兴许是面对着木鸡一样呆滞的蠢货也觉得尴尬,于是换了个方向,面对着短绒的布面,把自己团起来,光线也昏暗。

狗动了一下,把肩上的书包放下,轻步挪到陆屿舟身旁,跪下来,扒着一小块沙发边缘,叫一声,”陆哥……”

主人却不理会,陆屿舟只是弯了弯手指,然后向着沙发更里面缩去。

于是小狗只好陷入了无知无措的迷茫和焦虑中。

“我,我哪里做错了惹您生气了吗?”

陆屿舟不应,谢江平大着胆子推了推他陆哥的肩膀,“哥……”

陆屿舟却被他碰得更加烦躁,下意识就躲开人搭过来的手,翻身坐起来,抓起一边儿堆起来的抱枕砸向谢江平,砸过去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好在抱枕里都是松软的棉花,疼必定算不上,只是陆屿舟生气的模样还挺吓人的。

“滚出去。”

谢江平讪讪。

这是客厅,他没地方滚,除非离开,可是来也是陆屿舟要他来的,就这么直接走了,到不好。

枕头砸过来,小狗瑟缩了身子,不敢躲,只由着人发泄不忿。

王诚在拐角暗处探出来半截身子,冲小谢招了招手。

这里是待不下去了,谢江平只好先跟王诚躲出去。

陆屿舟当然也看见一边狗狗祟祟的王诚了,瞪着眼睛看谢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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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皇逃窜到男人身边去,心里顿觉很不是滋味。但不好发作,只是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陆屿舟白得像雪娃娃,这会儿鼓着脸,气血上涌,眼尾腮侧压了红,分外明显。看着委屈。

小谢贪看了一眼他哥的背影,又回头问很不靠谱的成年人,“怎么了?”

王诚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是那啥来了?你知道的,一月一次……敏感脆弱,情绪异常不稳定。”

听得谢江平一脸问号……

于是某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于是问号更多了。

“咳”,管家先生战术性清嗓,正色道,“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多嘴了几句,惹得少爷不开心了。”

“你可以在这里呆一会儿,他不会气很久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唔,听起来先生您经验很丰富啊……

谢江平颇为头大地挠了挠的后脑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唔……要来点草莓吗?少爷单为您准备的。”

……

所以最后是等陆屿舟兀自消化完莫名其妙的别扭情绪后,也从只有一个人的空旷客厅跑到小厨房里和谢江平挤在方桌的一边儿吃草莓。

被草莓汁染得玫红的唇瓣印上了小狗的眉心,又亲了亲脸颊,权当做赔礼。小狗倒是被亲得很不好意思,又涨红了脸,讷讷半天,还是说不出很什么应景的话来。

管家很识趣地悄然退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陆屿舟斜睨了人一眼,又很快扭头,和自家心肝宝贝儿贴一起。

谢江平吓,他哥猛然整个靠过来,带着他一块儿往地上倒去,眼疾手快地把红果子塞进嘴巴里,忙把住桌子,才不至于让惨剧最终酿成。

茫茫然扭头看向陆屿舟,果汁从唇角嘴边往外流,好狼狈的模样。小先生不由得抬手,拇指指腹按上染红的唇瓣,似揩若抹地扫至唇边,把红艳艳的胭脂抹匀了。

情不自禁地印上去品尝,软舌扫过唇面,又向更深处索求,探寻莓果的气息。

舍不得分离,一直到两人都气喘,脸红心跳到手足无措。

艳红的印子染得到处都是,手啊,脸啊,颈项,陆屿舟的手像是漆工的刷子,欲将他的笨蛋小狗整个刷成草莓色。

男孩儿们春情带媚,恰合一室暖阳。光照彻层层玻璃,堆在眼前,浓郁明亮。拥抱,抚摸,两具身体相互慰贴,温热吐息喷打在赤裸的皮肤上,蒸出薄汗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期待。

陆屿舟动作一向恣意霸道,钳住下颌,板住肩膀,齿舌流连在身下人的脖颈上,吮吸着,啮咬着,像什么野兽盯上了鲜美多汁的羔羊。

猎物战栗着,却不敢躲,像被拔掉牙齿的犬狼,像被擒住翅膀的鹰隼,乃至于主动匍匐下身体,卸掉防备,任人宰割。

仰高的颈项,像献祭于神明的天鹅。

由着贪婪的人吻下一连串暧昧的红痕。

公子哥儿没心情等人一件件脱下衣服,又凑巧在厨房里,干脆拣了把刀在手,压着男孩子的肩膀在案,几下把衣衫划烂作了破布褴褛,松松垮垮地缠在,腰际膝弯。

人尚不懂何为怜惜,只是寻求快意。摔摔打打,搬弄乐趣。

薄刃在裸体上打转儿,若有似无地剐蹭着,这边一道,那边一道,像是雕刻,又似作画。

谢江平是怕的,却不藏也不躲,睁一双雪亮的眸,映照着带血的刀和拿刀的人。

神明偏要作恶魔姿态凑到男孩儿耳边悄声问着,疼吗?怕吗?

祭品点头,又摇头,最后迎着刀尖儿直愣愣地把心口贴过去,留下几毫米深,一厘半的刀口,血水也像草莓汁那样汩汩地淌下,只小声说,“没关系的,”

“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主人摸摸小狗的脑袋,说很乖。

小狗摇了摇不存在的尾巴,闭上眼睛,轻轻蹭着主人的手、臂,最后被一把捞进了怀抱里。又得到了一个吻。

——

part1男孩儿和狗

陆屿舟牵着自己的小狗站在游乐场门口,很认真很认真地问自己的管家,“我可以带江江进去吗?我会看好他的,不会让他乱跑,不会让他咬到别人,也不会让他随地排泄。”说着,陆小少爷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牵引绳,他拽得紧紧的,示意自己绝对可以办得到。

王管家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后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光做到这一些也还不够啊。”

他半蹲下来,让自己和他的小少爷保持一样的高度,抬手揉了一把男孩儿的脑袋,还有比男孩还高了一头的大型犬的脑袋,把两个脑袋的头发都揉的乱糟糟的。

陆屿舟不高兴要拍开王管家的手,小狗倒是呆呆的,任rua任捏。

管家先生又笑,抓住陆少爷的手腕,把男孩儿手里的绳子放宽一截,“别拽这么紧,小狗会难受的。”

陆屿舟这才扭转了脑袋,看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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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狗,即便是不那么显色的麦黄皮肤也添了一条明显的勒痕。很可能是一路走来,他不断扯拽的原因。

狗是很笨的,他没有脑子,又太乖了,疼了也不会哭叫。

“你要带他进去的话,不光要看好他,还要照顾好他呀!”

“更重要的是,你得先问问狗狗愿不愿意才可以哦。”

陆屿舟面上浮现一抹羞愧之色,他太急切地想带狗出去炫耀给所有人看了,竟然都忽视了狗愿不愿意,舒不舒服。

于是在管家先生的鼓励下,小少爷凑近了狗的面前去,他先把江江脖颈上的项圈解松开一扣,让被长久时间勒紧半窒息的狗得以喘息。又很亲昵地捏了捏江江的脸颊,问着,“你愿不愿意陪我进游乐园里去玩。”

狗几乎下意识地就去蹭主人伸过来的手,一下又一下地用脸颊摩挲,又吐舌头去舔,惹得陆屿舟发笑。

被舔得很痒,忍不住抬高了手。

“好啦,不许闹了,问你话呢。”。

狗轻轻呜咽了一声,用头顶撞了了一下小少爷的肩膀,又踮了踮脚去撞小少爷抬高的手。

陆屿舟于是干脆把手背到身后去,“没有没有了,不许撞我,你好重的,江猪。”

又扭头对管家先生说,“我想江江是愿意的,我保证会照顾好他。”

“嗯……那好吧,你们去玩得开心,我下午来接你们回家。”

——

part2酒吧和摇滚乐

男人上半身包得很严实,大热天里穿夹克,两只胳膊都被严严实实地包在袖子里,从袖管里伸出来的一双手又套了指套,在一众短袖短裤里显得扎眼极了。

酒吧里专门给今晚演出的乐队搭了台子,人们还在猜是请来了哪位神仙,值当地这么破费,到晚上来围圈儿一瞧,好嘛,怪不得,原来是自家老板。

台上的主唱两手攥着着话筒,吼得声嘶力竭,又蹦又跳,躁得很。台下也躁,跟着鼓点摇,唱到hook时,一齐放开嗓门喊,比连了音响的主唱还大声。

酒精,汗水,漆黑的夜,炫彩的灯光照在人的脸上,晕染出一片梦幻又迷离的景象。

不知道吉他手发了什么疯,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染得跟火焰一样的长发,真真儿地在灯下甩出一片耀眼的火光来。

鼓手也好玩,敲一下鼓就点一下头,好像鼓棒不是敲在鼓上,而是敲在了这位小哥的脑壳上。

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是人,推推搡搡,怪人陷在了一片疯狂的海洋中。

他身边的姑娘,喝得双颊醉红,明明站都站不直了,可还在跳。时不时蹭到他身上,他既不反感,也没有悸动,只是礼貌又克制地把人推开,然后一次又一次。

直到不知怎么的,他被人挤到了舞台最前面,刚要抬头时,兜头一瓶矿泉水浇下来,整瓶的,一点没洒到别处去,全在他脸上。

他被迷得睁不开眼,又呛进了鼻子里。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听见人笑,笑得得意又猖狂。

怪人揩一把脸上的水,抬头时,还见得七彩光圈在眼前,就这么模糊又迷离的,一张大脸贴近过来,不是别人,正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乐队主唱,酒吧老板,徐青。

徐青坐下来,伴奏声也随之缓和,男人拎着话筒,又挨得怪人特别近,显得滑稽极了。

“喂,bro……穿这么多不热啊,送你点洗脸水去去暑气哦!”

他话说得又轻又亲昵,像是在撒娇,却是通过音响响彻了全场。

怪人只是笑一下,然后低头,又笑一下。

徐老板挑眉,啧了一声,伸手把人拽上了台。

然后拍了拍话筒,场里顿时响起刺耳的嗡鸣声,所有人静下来。

徐老板就楼住怪人的脖子,对台下所有人说,“这个,我保镖,都认识吧!”

有起哄地,就闹着笑说,“认识,老板娘嘞!”

徐老板满意了,于是扭头,扯过男人领子,在人前,在人面上颈上留下一串又一串缠绵的吻。

混混头子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尬得恨不能脚趾扣地,又有几分羞,一面要躲一面又不敢推开老板的手。

不禁有几分无措,徐青却停下来,踮起脚尖,用额头去贴男人的额头,耳语着,“没什么可丢人的,又有什么必要遮?”

“你是为了我。”

他抓起那只藏在手套里的手,坚硬的钢铁,没有一丝温度,却叫他心头暖热非常。

——

part3哄人这种技术活儿

“啊嘞啊嘞……王哥早啊??”

周末早上九点钟,徐青他笑着,挥着手,就走过来了。

王诚在干什么,他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置身空旷的院庭,面向大门口,托着腮无聊地在发呆。

这会儿的阳光很好,很是明媚,空气也还没有燥起来,只是亮闪闪又暖洋洋的光瀑浇满身。人自由而闲适,感觉人生就再无他求了。

小王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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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郁郁寡欢,没什么事好做,又不敢真得躲清闲耍起来,只好坐在门口等麻烦来找他。

“诶,徐少爷早。”

王诚应一声,也没有要起身迎接一下的意思。人看起来很是惰怠,蔫蔫儿的,像一只被丢掉的大狗,因为精神不济,所以连摇摇尾巴敷衍一下也不愿意了。

“诶诶?”青哥儿轻声叫起来,上前几步,惊奇地怼到王诚面前去,“咋了这是。”

他也不客气,就这么席地挨王诚身边坐了,试探着打趣一句,“陆哥又欺负你了?”

“哪儿能——”

人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于是徐青了然,果是了……

“嗐,”大男孩战术性叹气,又摇摇头,说是,“咱们是可怜的。”

小王管家闷声道是,“阿青怎么了?”

“我呀,呃……”徐青眨眨眼,努力要开动自己的小脑瓜,“我不是,现在来找陆哥嘛。”

“因为我昨天惹他生气了,就过来赔罪……你,呃,你王哥,陆哥什么脾气你肯定比我清楚的呀,是吧?!”

“哦……”不怎么振作的人又低下头去,应一声,带着鼻音。

“那阿青过去吧,少爷在客厅里和小谢一起呢。”

“哈,嘿嘿,那倒也不急。”徐青笑起来,凑得很人更近了几分,他个子要瘦小些的,现在靠王诚身上,笑着,倒很有小鸟依人的意思在。

“陆少爷忙着恩爱呢,我去当什么电灯泡,我先陪王哥说说话好了。”

王诚也不动,就任着徐青贴上来了,俩人黏在一块儿,倒是不嫌热的。

小王管家是一直埋着半张脸在阴影里的,多数时候只是低垂着脑袋,说话也不爱抬起来。

徐青努力了。

可他能力有限,人还是闷闷不乐。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开始怀念起,平时那个精力充沛、活力四射,永远笑着的男人了。连带着自己都有些失落,

“唔……”

徐青抓住男人肩膀,把王诚好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他强硬地扳住王诚的肩膀,把人身子扭过来,面对着他。

“呀呀!”

小王管家叫一声,抬起头来,有些无奈地看向徐青,“您,您……”

“嘶——”

徐青倒抽一口凉气,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男人还没消肿的侧脸,“呀,挨打了……陆哥打得?”

“没,”

“哦~”徐青又了然地点点头。他知道了,“你自己打得。”

“不打紧不打紧……”王诚终于后知后觉地躲远了几分。

他忙着否认,倒没看见徐小哥儿眼里一晃而过的怜惜意。

“嗐!”

徐青又战术性叹气,“你把他惯坏了。姓陆的本来就都六亲不认,陆屿舟又打小自闭的,精神和脑子都不正常……”

“又没人教他,你把供养地跟个祖宗似的。”

“像我,犯浑是要被打断腿还得跪祠堂的。”

王诚吓得连忙去捂祖宗的嘴,“哎,我的爷,可不能这么说话。”

徐青打蛇随棍上,于是抓着王诚胳膊又挨回去,笑嘻嘻地露了本相,“哥,陆屿舟没良心,我可拿您当亲哥看。”

“啊……”

王诚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要说什么话比较好,但是徐青也不要王诚应声,一筐一筐的甜话不要钱似地往人身上砸,脑袋也挨过去,枕在人腿上。

手里握着王诚的手,紧紧地,“哥,你又瘦了,再瘦真成吸血鬼了。”

王诚这才真正觉出阳光里有几分暖意,呢喃也似地叹了口气,“嗯……”

抬手虚虚拢上了男孩子的头发,拨弄了一下,没有揉乱。

慢道说,“吸血鬼可不能在白天里活动,怎么也不可能变成这种超自然生物的吧?”

“嘿嘿。”

徐小哥又笑,然后轻轻诶了一声,“这个给你啊。”

男孩子凭空变出一块奶糖塞进男人的手里,“吃了这个,心情绝对会变好的。”

“很厉害的,上一次我考试没及格,陆屿舟就是这么安慰我的。”

“他说吃了会好受很多,我不信的,但是真得超级管用诶,我还特意去记了牌子。”

“猜猜看啊,跟动物相关。但不是大白兔哦。”

糖纸戳得王诚手心很痒,但他接过来后攥得也超紧,没说话,心里酸涩莫名。想说谢谢。又怕一开口会哽咽,就点了点头,嗯一声,扭开了头。

“刚才给你地是原味的,其实我更喜欢红豆的,陆屿舟和小谢就偏好香芋,真是搞不懂啊,这对主仆明明性格差那么多,口味竟然出奇相似啊,我怀疑是小谢又在偷偷迁就陆屿舟了,他肯定是为了哄那家伙开心才这么说的……你们呀你们呀,这么惯着他,不把他宠坏才怪嘞。”

“没有的……”王诚有些哽咽地否认道,“少爷。小谢还有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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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特别好的孩子。”

糖果那怕是攥在手心里,不看也知道的呀,那个牌子的奶糖也本来也只有他自己吃而已的。

“啊,王哥,你要这么说可是要亏心的啦。”

“哈哈,老师和家长们都很难苟同呐!”

王诚于是恨恨地揉乱了少年人的脑袋,徐青只好讨饶,不敢不敢啦……

隔了一堵墙,二楼上的陆少爷和江江并排趴在窗台上向下看,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江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诶,好厉害,真得哄好了诶。”

陆屿舟强装冷淡地嗯了一声,可是死死攥着手机的手出卖了他。

“不过……伤了人家的心,自己却抹不开面子只好打电话请兄弟来帮自己哄人这种事——”

江江小声呢喃着。

陆屿舟脸不可遏制地涨红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地哼一声,扭头竟然走掉了。

“哥——咿呀,人去哪里了?”

自顾自又看了一会儿热闹地谢江平猛然发现主人不见了。

“啊嘞,完蛋了——”

男孩子不禁露出了苦瓜脸来,现在要去哄人的成他了!

——

part4

这人真好命啊

陆屿舟的苦恼vs徐青的苦恼

陆屿舟面色有些阴郁,不过鉴于这家伙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三百六十天都这样,就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了。

两人穿着睡衣窝在床边儿的狗窝里,是的,这本来是江江睡觉的地方,但是挨不住陆少爷特别喜欢在狗窝里打滚,所以就变成两个人的狗窝了,只是麻烦管家把原来那个因为不堪重负坏了的扔掉,重新定了一个双人型号的。

两人穿着睡衣抱在一起,一点也不嫌夏天很热,当然也有小孩子背着大人把空调开得特别低的原因在。

江江有好好的充当抱枕在,陆屿舟就紧紧抱住他的抱枕,带几分苦恼地说,“徐青这人真好命啊。”

“陆屿舟这人真好命啊!”

若干年后,徐老板趴在吧台上,手里摇一杯水果玛格丽特。

粉红色的液体看起来特别地不硬汉,所以谢江平是不会碰这种东西的,谢江平这样想的。

“老板,您不能再喝了。”

江江有些无奈地看着明显喝醉了的徐青,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才能把人拖回家去。

“你啊,过来坐——”

徐青却抓住谢江平的手,用力把人拖到身边的位置上,“江江,来坐下,听我说……”

江江不好拗醉鬼的脾气,所以只好坐过去,顺便拿走了徐青手里喝到一半的杯子,推远了几分。

“您醉了。”

“唔……是吗?”徐青有些怅然,又笑起来,“有些话,只有醉了才好说。”

“陆屿舟就是那种漫画和里都喜欢写的男主角吧,帅,聪明,多金,冰山性子,又专情,只对一个人用心。”

“天选之子呀,从小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偏爱他,都迁就他,就像世界的中心一样,所有人都围着他打转。”

“啊,团宠……是这么个说法来的吧。”

徐老板趴在吧台上闷闷不乐地吐槽道,“但这个家伙……怎么说呢,也没有付出什么就得到了,只是因为命好会投胎吧。”

“想要什么,勾勾手指就有了。”

“为什么这样说?”

年轻的小狗听不懂自家主人的话,呆呆地问道,“为什么会嫉妒徐青呢?”

江江是很讨厌这个人的,不仅是因为徐青找人围殴过他,还因为他感觉这人觊觎着他的主人,想取他代之……这怎么可以呢。江江是不能没有陆屿舟的,就像鱼不能没有自行车……啊不对,就像鱼不能没有水一样。

“徐青是有家的人啊,他有爸妈管他,家里的老先生恨不能把他当眼珠子疼,这还不够好吗?”

“诶?”

谢江平的脑子转动了一下,堪堪能想明白这种事。可是,既然徐青自己有家的,那他为什么还一天天地总往这边儿跑?

“还有啊,”陆屿舟有些苦恼地吐槽道,“阿青人缘也好到过分了吧,不仅班上所有人都喜欢他,连食堂里的打饭阿姨都对他另眼相看,今天出教学楼门口的时候,一楼的保洁工还塞给了他一块巧克力。”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逆天的人存在……”

江江没有说话,但是仔细想起来,其实这里呀,上上下下也都很喜欢徐青呢,就连恨不能把陆屿舟当亲儿子养的王诚也很偏爱徐青,如此想来,这人的天赋能力真是细思极恐诶。

“这人真的不是什么少年漫的男主角嘛?”

“而我呢,想要什么如果不拼命去争取的,就会一无所有啊。”

徐青攥了攥手指,又松开。

“他这种人,即便没有显赫的家世,也会被所有人爱。”

陆屿舟亲了亲江江,手里握着谢江平的手指,给人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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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根一根地掰开,又攥起来,周而复始。

“而我呢,除了姓陆之外,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是。”

江江其实是听不太懂陆屿舟含混地自我剖析的,但是他觉察到他的主人很难过,所以他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小少爷。

“您还有我,陆哥。”

“不管您是谁,我只是您一个月的。”

徐青咕哝一声,把脑袋埋进臂弯里,一动不肯动了。谢江平勾唇笑了下,轻轻道,“也许主人也在嫉妒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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