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进京师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还可以这样。
我一直都觉得圣上承应天命,那下头的臣子,便只有忠与不忠两条路子。
“孟老爷。”
丁四平难得正经了一次。
他直直看向我,“你年纪轻轻就当了老爷,位高权重,锦绣障眼,自然参不透这里头的玄妙。圣上也是凡人,凡人就有七情六欲,有七情六欲就会做错事。”
“在圣上错了还要忠于圣上的,这是忠吗?”
“譬如国库亏空,圣上却偏要举全国之力去讨伐边陲的弹丸小国——”
“不加以阻拦却还煽风点火的,这是忠吗?”
“所谓忠臣,是忠于王朝,忠于官身,忠于开国之主所托,忠于百姓信任。”
丁四平从未与我讲过大道理。
一路同行,他很少义正言辞的与我说这么多话。
他说完了话,对我挑眉道,“孟老爷,你好好琢磨琢磨吧。”
我刚换好了衣裳,凤相就遣人送来了帖子,邀我前去。给送帖子的小厮回了信,时间约在了晚饭后,我便先回来收拾。
这些规矩先前都是青衿教我的,如今离了青衿,我也能处理的游刃有余了。
只是想起青衿时,还是有些感慨。
也不知明诚之在丹州如何了?英武军旧部到了吗?可安然送去了我的信?
正想着,赵汝来了。
我忙叫他坐下,问他有没有见过凤相。
“没有。”赵汝回答的斩钉截铁,“属下本是度廖军的火头军,哪里见得到这样尊贵的人物。”
于是我与赵汝商议了一下以后的事情。丁四平以后不能跟着我,但是我总怕这京师里还有伏击,身边总得有个会武功的才放心。
“这个无妨,属下本就是家丁出身,当个小厮也没什么难的。”
赵汝答应的痛快。
他去换衣服的时候,我在榻上略躺了躺。
在丹州时总睡不着,我以为是心里挂念的事情太多,因而添了择席的毛病。如今躺在自己的榻上,明明要挂念的事情比在丹州时多多了,却还是生出了一股睡意。
这睡意汹汹,我实在怕抵不住,于是便坐起身来。
就这么坐到了与凤相约定的时间。
我洗了脸,又擦了香膏,重新用头油抿了头发,换了拜客时才会穿的鲜亮衣裳。镜子里我比以往多了些明锐,就在眼睛里,遮也遮不住。
于是我垂下眼睑,对门外的赵汝道,“咱们走罢。”
算是私下里的拜会,所以车一直行到了相府西门。
门口的小厮换了,眼生的很,他接过名帖去通报,不过片刻,便躬身对我道,“老爷跟小的来吧。”
这条路我曾走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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