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坐直了身子,屏息凝神,就连衣角也不敢再动了。
“印信也并非大人的印信。”青衿将折子往我面前递了递,“大人看,大人用的是黄泥石印,印泥也算不得多好,所以留在这纸上的印信常渗出些许,也不会有这么清晰。”我听着青衿的话,顺手从抽屉里抽出几分还未曾递上去的折子,细细对比着,果然发现如青衿所言,以往的印信的边总会溢出来,而且其中的奉议司孟非原六个字也总是模糊的。不像这封折子上的印信,干干净净,字字清晰。
“以往在侯府上,青衿见过许多印,能这样干净的也无非昌华、青田、月尾绿及冻石等几样,且最好用朱砂或朱嫖的八宝泥与魁红泥,但依着大人的阶品,这些都是用不到的。”
青衿阖上几封折子,将那封伪造的折子留出来,将其他折子放回到抽屉中。
“大人的折子都是先随众人的一同送往相府,凤相批过,换了封匣后再转呈今上。”
我听出来了,青衿说该是相府中的人伪造了我的折子。
但照理一想,无论是上好的印石还是上好的印泥,也确实都只会存在于凤相府上。于是我又想起了相府的白玉石桌,整整齐齐的一方,乳白温腻。还有那满室的奇珍异宝,极品难寻的好茶“须尽欢”……这样的人若要造假,确实是想不到我该用的印石与印泥会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若是凤相假造我的折子,又故意将我唤去送了我一包好茶,又是图的什么呢?
罢了罢了,我如今只不过是站在了政事的门槛上,便已要遭这般算计。再联想往后只会多不会少的风刀霜剑,我此时不免有些灰心。
“此事只是一次教训,大人记得便好,日后行事再谨慎些便是了。”
青衿将那封假造的折子放在抽屉上,是以此提醒我要时时记得这次教训的意思,我心里却有些暴躁了。无论此次造假的人是谁,事情没有闹大,都只是让我小心身边的人,往后行事还需慎之又慎,显然都不是要借着这事来打压我,而是要拉拢我,让我觉得只有提醒过我的他才是可信之人。
可笑。
此时我竟然想起了紫渊,粗粗笨笨,从不多话,无论奖惩,都照单全收。
今夜躺在床上,便总觉不踏实的很。
我来回翻了几次身,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凤相和青衿的那几句话。以往我都只道凤相与明诚之交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了。青衿素来敬佩明诚之,耳提面命都是让我多和明诚之学着些,这样的人凤相也让我小心着些,可见并非真心与明诚之相交了。青衿也是,倘若凤相与明诚之果真如面上一般和气,想来他也不会明里暗里的提醒我,凤相极有可能就是假造我折子的幕后真凶。
想到折子就想起了那出《桃色》,我本打算回家问一问青衿明府与临远侯府一事的,不想被突然冒出来的明诚之搅了兴致。不过说起这明诚之,那家川香阁的开水白菜做的倒真有些意思,下次再去尝一尝,只是不想再与明诚之同去了。
再与明诚之那样沉闷的人吃饭,我怕我会消化不良。
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竟也不知道是何时睡去的,只是梦里也不得安稳,明诚之与凤相的身影来回交错重叠,就连青衿也时不时的跑进来凑个热闹,末了,竟是若白可怜兮兮的对我行着礼,“公子可是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