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木桌,碗碟堆积如山。
宁奕扶额,有些怀疑人生,这张君令看上去身形纤瘦,怎么这么能吃?
这食量,跟金刚体魄的谷小雨有的一拼了。
原本是宁奕和徐清焰重逢的场面——
因为张君令的出现,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这半个时辰,两人看着张大楼主慢条斯理地进餐……不愧是昆海洞天出来的狠人,吃得斯斯文文,但几乎未曾停下过,虾饺,凤爪,豉汁排骨,三四十盘点心都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点也没有浪费啊。
最后。
张君令取出一张白帛,擦拭唇角,微笑环顾道:“我吃饱了,你们呢?”
宁奕和徐清焰纷纷沉默。
张君令困惑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宁奕勉强挤出一丝笑,道:“我去结账。”
看着宁奕起身去结账,直到消失在视野之前,徐清焰目光始终落在那袭黑衫之上,张君令神情有些恍悟。
自己的存在……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顾谦告诉自己,与朋友相处,坦诚以待便可。
宁奕是自己的朋友,徐清焰也是自己的朋友……自己难道不该在他们二人吃饭的时候出现?
她皱起眉头,思索着这个问题。
宁奕重新结完账回来,目盲女子忽然脸色凝重,轻轻以指节叩击桌面,道:“宁奕,其实我来这里,除了蹭饭,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告诉你,之前的事情先搁置一下。”
宁奕一怔。
他这才意识到,张君令口中的“先前之事”,指的是城头遮蔽天机,所说的那件事——
袁淳被太子囚押在天都城内。
“见到徐姑娘后,我改变了主意。”
张君令轻声道:“总而言之,你无须再管……你们二人,好好闲叙,我就不叨扰了。”
宁奕哭笑不得,目送张大楼主离开。
这厮还真是奇人哉……
“她说的事,是什么事?”
徐清焰神情茫然,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句。
看到宁奕犹豫的模样后,清焰立即心领神会,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说了。”
“没什么。”
宁奕笑道:“我与她做了个交换,她出手保你平安,我自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徐清焰声音很低的哦了一声。
她没有去问宁奕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徐清焰其实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开口发问,提出小小的一个问题,已经耗费了她心底储存的很大一部分的勇气。
她想说些什么,可又不太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
街边人来人往,时而有目光投向这里。
即便有帷帽遮掩,女孩出色的身姿依旧吸引了许多视线。
徐清焰对此并不知晓,她虽然微微低着头,但眼中只有木桌对面的宁奕。
她掩饰着自己此刻的神态。
皂纱下的面色,十分不自然,显然是陷入了冷场后的不知所措。
徐清焰坐立不安地搓手,轻轻哈着暖气。
此时此刻,她坐在街边小摊的小板凳上,腰背依旧挺得很直,这副坐姿既显得僵硬,又显得憨态可掬。
傻乎乎的。
宁奕想起了自己寄出的那封信,笑道:“走,请你喝酒?”
捧着双手哈气的女孩眼睛亮了亮,如一只小猫般灵巧地抬起了头,道:“好呀好呀……”
她听闻宁奕打了胜仗,连忙赶回天都。
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见一面……弥补北境大荒只说了几句话的遗憾。
还有天都夜宴的误会。
“张君令驭剑送你从北境大荒回来,路上奔波,辛苦你了。”对于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清焰,宁奕也心知肚明,他起身笑道:“我知道有家很不错的酒馆……”
徐清焰也随着起身,只不过听着宁奕的话语,动作忽然凝滞。
她脸上的笑意也缓缓凝滞。
“怎么了?”宁奕注意到了徐清焰的异常。
“糟了……”
帷帽女孩以手扶额,颇有些头疼地开口:“我丢人了。”
宁奕一怔。
然后意识到……这就是字面意思。
“小昭,被我丢在北境大荒了。”徐清焰苦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神色复杂道:“好在给她留了车马,应该不会出事吧?”
宁奕笑道:“要不……我陪你去走一趟?”
“还是……不了吧。”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徐清焰委婉地替小昭拒绝了这个帮助,她知道小昭非常不喜欢宁奕……如果驭剑去接,她一定会更生气吧?
还是让小昭一个人慢慢赶回来吧。
世上万般烦心事,剪不断,理还乱。
不如喝酒去!
徐清焰深吸一口气,心中对小昭默念了十遍抱歉,然后抬起头,认真道:“我赶回天都,就是要和宁先生喝酒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