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在下,一人在上。
苏漆在下,宁奕在上。
江水滔天,被自上而下的一剑劈开!
浩浩荡荡。
去势不可阻挡。
与其说是一剑,不如说是一刀,一棍。
再或者说......这是一“砸”。
来自黑袍宁奕的一砸。
来自蜀山徐藏传授的,再无第三人学会的。
从天而降的一砸。
“砸剑!”
风雷萦绕的神性,在细雪剑锋上流淌鼓荡,撑碎了宁奕的宽大黑袍,少年面容熠熠生辉,犹如神灵下凡,高高举过头顶的那柄“油纸伞”,旋开了漆黑的骨架,承接着数万米高空垂落的磅礴雷霆之力。
这一剑携带着不可阻挡的万钧威势,将整条漓江都染成银白。
远方的裴烦丫头,抿起嘴唇,正在焦急刻画阵法,她抬起头来,不得不以一只手遮住眼帘。
江心之处,光芒骤迸。
不可直视。
盘坐在小舟上的柳十一,下意识睁开双眼,紧接着迅速闭上,即便如此,苍白面颊上仍是缓缓流下了两行泪水。
耳旁风雷炸开。
整个世界一片银白。
漓江的江水,原本只是肆意翻滚如龙脊。
此刻如断潮一般。
寂静一刹,便是掀翻天地的狂涌,盘坐在船头的白衣剑痴全身都被打湿。
站在江水的裴烦丫头被潮水淹没。
......
......
苏漆的面容,没有血色,白得就像是十二月的大雪。
他低下头来,紧紧盯着自己一条血肉都干枯的左手手臂,在跻身命星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局面了。
不曾想过,也不敢想象......
自己一位点燃星辰的大修行者!
对付一位只有七境的修士,竟然会如此狼狈?
半边衣袍,化为齑粉,裸露出一条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枯瘦手臂,那整条手臂的星辉,都被“纤雨”榨干。
先前拔出的那柄桃木剑,直接被摧毁在磅礴的雷光潮水之下。
逼不得已,拔出“纤雨”。
若是拔剑再晚一些,恐怕自己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远方的高空,有一道黑袍身影,向着江水坠下。
苏漆面色阴沉,盯着抛飞出去的“宁奕”,脑海里回荡着雷光落下之时的景象。
他看清了那个高高坠落的黑袍少年郎。
如此近的距离,他以为自己本可以轻松诛杀对方。
可万万没有想到,宁奕手中的那柄惨白剑锋,就这么不讲道理的“砸”了下来,逼得自己只能硬接。
这是什么剑法?
蜀山的剑经他看过,剑湖宫的剑纲他倒背如流,可整座大隋天下的所有圣山,四座书院,乃至李姓皇室,都没这样的“剑招”!
宁奕这还只是七境......要是跻身十境......
苏漆越想越是心悸。
这一剑,若是让那个黑袍宁姓少年,以十境修为来砸下,那么是否能够打碎“十境”与“命星”之间的那道巨大沟壑?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此剑是否能斩十境之上,如今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刚接下了这不讲道理的一剑。
也递出了自己命星境界的一剑。
就在短兵交接的一刹那,纤雨叩击在细雪的剑锋上,间接砸中的宁奕的胸口,苏漆的剑气于极短的一瞬间,在宁奕浑身上下,肩头四肢,割开了不下百道的口子,密密麻麻,每一道都深可见骨。
这等伤势,不可能有人活下来。
苏漆目光流转,他扫了一圈,如今漓江上还活着的人,有小舟上的柳十一,江面的不知名青衣姑娘,以及西海蓬莱那个大修行者的门下弟子……他很清楚,杀死宁奕是一个不能外泄的消息,因为蜀山的千手是一个极其护短又无比强悍的人物。
他不想面对蜀山无穷无尽的追杀。
所以今日,他不会留活口,漓江的所有人,都得死。
……
……
漓江的上空,抛飞而出的宁奕,已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唯有右手,仍然死死握住细雪。
鲜血从骨骼里渗出。
无数道剑气裂口于同一时间内破碎,绽开。
血雾之中坠下,他已然成了一个血人。
所有的意识,都迅速模糊,即将涣散于一际。
坠入漓江,噗通一声,水花溅起。
一袭青衫立即扑了过来,丫头慌乱和焦急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哥!哥……”
丫头的呼喊,江风的呼啸,血液的脱离。
这些所有的声音,都迅速退散。
宁奕的世界,一片银白。
如大雪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