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李母忙转移了话头,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我们家里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归根结底都是那个小骚货害的!水性杨花的货色,以为攀上了高枝,就把我们一家踩在了脚底下!好啊!等着吧!早晚成了没人要的破鞋!我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李怀素面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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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微微颠簸,苏婵一路心事重重,心绪不宁,确实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手心传来酥酥的痒,似乎有人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她的手指。
苏婵看着昏暗光线中高挺的身影,闭了闭眼,将手默默抽了回来。
高行修抬起头,看见苏婵睁开了眼,从浅眠中醒来,他没有松开,微微施了力,轻轻晃了晃她的手,问道,“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手是修长好看的,手指白嫩细长,指甲尖润优美,泛着淡淡的粉红色,除去指尖薄薄的茧,指尖周围都有很多细小的伤口,有些破坏了美感。
苏婵垂着眼,默默道,“以前刺绣的时候,不小心扎的。”
她的皮肤还真是白的娇嫩,前几日桎梏她留下的红痕,手腕上到现在还没有消下去。他触摸着她手腕上那一道裹着纱布的伤口,没有说话。
看着高行修垂头又在打量那一道伤口,眸光若有所思,苏婵咬了咬唇,终是将手轻轻抽了出来。
这时马车一停。
苏婵心中一跳,微微睁大了眸。
高行修也在此刻盯着她。
两人双双对视,他沉俊的一张脸上让人看不透是什么表情。
他看着她,淡淡道,“下车。”
苏婵下了马车,怔怔看着高行修,男人仍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
高行修气定神闲地坐在马车里,静静凝着一脸紧张看着他的苏婵。
这皎白的一张小脸,见到她那日思夜想的爹,等会还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他心里这么想着,缓缓勾起唇角,嘲讽地笑了笑,“别担心,父女重逢的场面,本将军还没有兴趣观赏。”
他长臂从车帘伸出,慢悠悠捏了捏苏婵的脸。
说完之后,他留下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苏婵摸了摸有些疼的脸,怔怔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缓缓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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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巷尾。苏大在庭院里一个人孤零零扫地,抹了抹眼泪,长吁短叹着。
这都过了半个月了,苏婵的消息还是石沉大海。这段时间他走衙门,找关系,穷尽了各种办法,但是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全都装聋作哑地一概不知。
他一想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掳走了,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就觉得心如刀绞。婉如九泉之下还在看着,他该如何向她交代。
“……阿爹……”
门外传来一阵恍惚的哀泣,苏大猛地转过身,苏婵激动又悲恸地立在不远处,两人目光相对。
苏大叫了一声,扔下手里的扫帚,朝苏婵扑过去,两人相拥而泣。
“闺女——我的好闺女——你要急死爹了——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了——”苏大哭的涕泗横流,不断地哭诉着,“你知不知道爹都快要急死了——我可怜的闺女——”
苏婵紧紧闭着眼,只是不停地流泪。
父女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苏大先止住了哭,两人分开,他见苏婵还在不停流眼泪,心中一沉,更是心如刀绞。
他强撑着挤出一个笑,佯作开心道,“好了……不提这些了,先回家去……我们回家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回到了熟悉的家之后,看着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桌一物,苏婵心中一涩,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
可是她不能再哭了,阿爹此刻心里一定比她还要难受。
她强忍着慢慢止住了哭泣,擦干净脸上的泪,握着苏大的手宽慰道,“爹,女儿没事,女儿现在不就好好地回来了。”
半个多月不见,两人握着手坐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从中午一直说到了日头落下。
他们说了很多体己的话,说了苏大最近的山货买了几钱几两,说了杨氏的表弟在这段日子里成亲了,说了隔壁王二的狗又生了一窝狗崽子……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那场成亲,以及那个曾经他们救下,又转头毁掉了他们一切的男人。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提与不提,这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地发生了。……还不如装作什么也不曾经历过,这样或许,快乐的时间还能长些。
高行修把她放下之后便没有再出现,像是消失在了西里。这给了苏婵难得喘息的时间。
入了夜,苏婵洗了这段时间以来最为惬意的一个澡。她佼着湿发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坐在床边触摸着床单,环视着卧室的一方一寸,看着床头那堆满了刺绣针线的竹篮时,热意湿了眼眶。
她将竹篮放在怀中,一个一个翻看着里面的刺绣。
竹篮里里有她完工的一些准备卖到绣坊里去的绣品,还有一些做了一半便弃了的半成品,一针一线全是她的心血,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一筐。
她目光一凝,视线落到一处,执起一方红色的喜帕,久久地看着。
喜帕上绣着精美的流云仙鹤,一针一线皆是用心。那是她曾经偷偷给李怀玉绣的,准备归宁之后再拿给他的。那时的她一边绣着,还在一边期待他拿到手的惊喜表情,心里是对未来满满的喜悦。
她刚刚差一点就忍不住脱口问一句李怀玉。她忍得很辛苦。可是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理由去关心他。
在最灰暗的时候,她也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自始至终。苏婵怔怔看着手里的喜帕,眼眶一热,泪水一滴滴打在了上面。
她将喜帕放在了竹篮深处,堆叠在最里面,珍而重之又束之高阁地放了起来,将它当作一个无人问津又触之即伤的暗伤。苏婵将竹篮放在桌上,视线又被竹篮旁的一物吸引。
一柄精致雕琢的物件静静放置在桌上,在烛光下通体泛着淡淡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