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满路垂柳的岸边,杨氏还在,不过这次她没有洗衣服,而是晾晒着几条用盐腌制好的长鱼。
杨氏撸着袖子,将长鱼一条条地搭在了架子上,有微微的咸腥味传了过来。看到了苏婵,她眼睛一亮,高声道,“阿婵,又出门了啊?”
苏婵柔柔应了一声,“嫂嫂,我来帮您吧。”
“不用不用!”杨氏急道,“这鱼味道腥的的很,你这是要去绣坊吧?可不要沾染了一身的腥气,快去忙你的吧,嫂嫂自己能忙得过来。”
苏婵见杨氏迭迭推辞,于是与她道了别,又行了一段,去了前面的绣坊。
她昨天已经将半个月里绣的东西都交了去,只不过掌柜说有一个盐商在他这里订了一件嫁衣,要求十分高,又催的急,光花线就需要十几种,弄起来费工费时,需要绣花针细如发丝,又需要绣娘精湛的绣工,他的绣坊里手艺最好的一个绣娘正巧前几日告了假,如今一时半会没有拿得出手的绣娘。
苏婵的娘曾经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绣娘,而苏婵更是继承了她的一身好手艺,掌柜于是在昨天跟苏婵提了一嘴,希望她能过来帮帮忙,工钱给她开平时的三倍。
苏婵听了之后是很动心的。
曾经掌柜就看中了她的手艺,想让她到他这里来做工,她给婉拒了。绣坊忙碌,爹又年事已高,她得在家里多照顾着,再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宜过早的抛头露面。所以她只在家里接一些绣坊的私活,时不时来这里换一些银钱,填补一下家用。
她昨天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掌柜,回去之后想了一晚,今天过来给他答复。山上垦田渐多,她想起最近阿爹上山采的东西越来越少,家里的生活最近有些贫简,再加上受伤的高修,突然间多出来一个人,更是入不敷出。这个时候该是她站出来的时候了。
再者,若是等她以后嫁了人,她也得给自己置办一些嫁妆才是,为爹分忧一些。
思来想去了一夜,苏婵决定同意。但她也有个要求,她只在绣坊做工半天,但不用担心,她会把当天的任务都做完,并且她在绣坊做工这件事,得瞒着苏大。
掌柜的同意了。
两人商量好了,苏婵第二日便可以过来做工。商议完成之后,苏婵从绣坊出来,往回家的方向走,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前面的药铺。
她想起来昨天刚给高修买了药,一时半会用不着再来,刚准备路过时,忽然从药铺里传来了小二的声音。
“哟,李公子,今天您怎么过来了?”
苏婵愣了一愣,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
随即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声音,甚是温煦动人,“家母昨夜染了风寒,在下来抓一些驱寒的药。”
“李公子真是一片孝心啊。”小二的声音有些远,似是远去抓药去了,“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苏婵站在药铺外面没有动,一缕阳光斜斜地打在了青石阶上,将外面的地界折射成了明暗两方,而她站在斑驳的阴影处,她数着石阶上浅浅的青苔,悄悄抬起眼,望向药铺的里面。
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背影挺拔隽秀,如玉山矗立。
小二冷不丁在他的胳膊处歪了歪,露出了半张脸,“您拿好!”
她听到了他的道谢声,在他转身走出来的当口,猛地抬起脚步,匆匆离开了药铺。
风吹得莫名有些恼人,苏婵拂了拂鬓边的碎发,螓首低垂,一路闷声往前走。离药铺已经越来越远了,行了一阵子,她的脚步开始越来越稳,越来越慢。
岸边的垂柳下已经没有了杨氏,她晾的鱼倒是还在。树下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影,有醉鬼瘫在了树边,正闭目歇息。
苏婵顿时轻声细步,屏住呼吸,不敢惊扰到他。那醉鬼还是察觉到了有人,迷迷糊糊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看到了路过的窈窕女郎,还以为是梦中梦到了瑶池仙子。
醉鬼吃吃笑了几声,扶着垂柳站了起来,东倒西歪往苏婵这边凑,“美人~神仙美人~”
苏婵脸色一变,转身便要跑,一道身影护在了她身前,横出一臂将她格挡住,冲那醉鬼低斥,“走开!”
醉鬼见是一个高大男人,打了一个酒嗝,也不自讨没趣,悻悻离开了。
苏婵缓了心神,俯下身便要道谢,“多谢公子。”下一刻便被那人出手阻止。
“阿婵。”李怀玉抓住她,俯身看她,长眸含着淡淡笑意。
“怎么见了我,老是躲着走?”
第3章 第 3 章
◎很美◎
“你今天似乎很高兴。”
高行修淡淡道。
正在俯身给他换纱布的苏婵顿了顿,下意识问了一句,“有吗?”
高行修垂眸,看着她嘴角泛起的浅浅梨涡,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语气淡淡,“还好。”
纱布两天一换,苏大没有苏婵这样的耐心细致,高行修也不喜他,这活便落到了苏婵的身上。苏婵揭开他染血的纱布,看着渐渐结痂的伤口,其中有一处伤口裂的很大,还在缓缓流着脓血。
她小心翼翼用手巾擦去脓血,撒上药膏,再用干净的纱布将他的上半身重新缠了起来。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气,若隐若现,很好闻。像她这样的贫寒人家,是不可能熏什么香的,但是这种香气,却比那种名贵熏香熏出来的匠气要清新很多。
“恢复的很快,再这样下去,半个月便可以慢慢痊愈了。”
苏婵对他的恢复能力赞叹不已,语气也不自觉带了些轻快。又想起来了什么,她又道,“对了,以后日仄之时我可能会不在家,有什么不方便,你找我爹就行。”
毕竟除了上药和喂食,其他的都是苏大经手。
高行修没有什么反应,眼瞳冷冷,凝视她的目光带着些审视意味,似乎在无声询问她要去哪。
但是他是不会开口问的,他没有兴趣在意她的动向。
苏婵只是对他礼貌笑了笑,收走了托盘,“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床头边上的碗沿冒着袅袅热气,是她临走时留下的热茶。热水顺着静谧的空气飘的越来越高,围着窗柩旁边盘旋打转。
高行修推开了一点窗,热气便顺着风一点点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