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微微叹息,仿佛沉寂在回忆之中。
片刻,李渊收回思路,笑道:“朕日理万机,实在太忙了,贤弟有没有考虑来朝廷为朕分忧?”
侯莫陈铎一怔,半晌道:“只怕微臣能力太差,无法替陛下分忧。”
“贤弟太谦虚了,以贤弟的才能,做一个尚书完全没有问题,正好兵部尚书有缺,怎么样,愿不愿意出任朕的兵部尚书?”
侯莫陈铎呆住了,竟然封自己兵部尚书,这可是他从来不敢想象之事,他顿时怦然心动,他今年已经五十有三,尽管他拥有郡公爵位,但他无论在隋朝还是唐朝都从未做官,这几乎要成为他一生的遗憾,现在天子居然答应他出任兵部尚书,只是在最初的稍稍发愣之后,侯莫陈铎的内心立刻变得轰然狂喜。
“如果陛下不嫌弃微臣愚钝,微臣愿意为陛下效力!”
李渊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他太了解侯莫陈铎的弱点,在关陇贵族中,侯莫陈铎是出了名的对出仕不屑一顾,但这恰恰说明了他内心对出仕的渴望,李渊便拿出兵部尚书为诱饵,果然将侯莫陈铎引入套中了,这就叫贪蝇头小利者必失大义。
李渊见时机已经成熟,便缓缓道:“从古至今,任何一个朝廷都不会容许不受朝廷控制的军队,前朝文帝在开皇六年便尽收关陇贵族各家族的部曲数十万人,当时也没有哪个家族起来反对杨坚兼并军队,为什么到朕这里,大家就反对得这么激烈?居然还兴兵作乱,朕百思不得其解,侯莫陈尚书能否给朕说一说,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天子称呼他一句‘侯莫陈尚书’,侯莫陈铎顿时人都快飘起来了,这时,他再没有抵触之心,迅速进入了兵部尚书的角色。
“陛下,其实军队不是关键,关键是大家的土地和财富,军队的作用也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大家是害怕失去土地和财富,所以才坚决不肯放手军队。”
李渊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彼此的误会太深了,早知道朕就应该放下身段,和大家坐下来好好沟通,问题就解决了,也不会闹到今天兵戎相见的地步。”
“陛下此话怎么说?”侯莫陈铎不解地问道。
李渊叹口气,“天下帝王怎么可能把财富放在心上,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对帝王而言,最重要的是社稷,而不受帝王控制的军队是社稷的最大敌人,朕怎么能容忍关陇私军存在,现在贤弟也看到了,一言不合,关陇私军就要来讨伐朕,朕能不着急吗?”
侯莫陈铎半晌道:“微臣可以说服侯莫陈家族军队退出,但只有三千人,恐怕难以影响大局。”
李渊心中暗喜,侯莫陈铎终于退却了,但现在还没有到收网之时,他又继续道:“其实朕心里也明白,这次起兵的根源在于筠之死,他在关陇贵族中人缘很多,大家都为他之死愤愤不平,但贤弟知道吗?抓捕于筠实际是朕的命令,是因为于筠和敌朝勾结太深,他一直在暗中支持长安情报署,朕有了确凿证据才让楚王抓人,但朕也没有想到于筠会畏罪自杀,更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让朕和关陇贵族之间从此产生了裂痕,但原则不能放弃,所以朕始终不肯恢复于筠爵位,也始终不答应独孤家开出的和解条件,包括这次关陇贵族起兵,朕还是不答应独孤家的和解条件。”
最后一句话让侯莫陈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问道:“陛下,独孤家族提出了什么和解条件?”
李渊冷冷道:“朕和独孤家族谈判过不止一次,第一次谈判,独孤篡承诺说服各关陇家族不再追究于筠之死,但条件是独孤家族入相,朕不想受他的胁迫,便没有答应。
这一次独孤篡又提出了退兵的条件,还是让独孤家族入相,而且指明要中书令、尚书令或者门下侍中之一,朕知道只要答应了这一次,朝廷就永无宁日了,所以朕还是不肯答应,宁愿和关陇联军决一死战。
但关陇贵族是大唐的根基,朕不忍其他家族成为独孤家族的利益陪葬,所以朕又要以最大的诚意来挽回危机。”
侯莫陈铎心中大怒,独孤篡从来就没有给大家说过这些事,难怪独孤篡要大家一定坚持不妥协,原来独孤家族用出兵来逼迫天子封相,其他家族都被独孤篡利用了。
侯莫陈铎丝毫没有怀疑天子在说谎,因为他知道,独孤家族确实对窦家和豆卢家入相一直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