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铉看了看他问道:“你是卢楚之侄?”
“正是!”
“你为什么要组织河北士子游行?诉求什么?”
卢涵便将科举中发生之事详细述说一遍,最后道:“军队战士在前方浴血奋战,我们却在游行抗议不公,确实不妥,我们也知错,愿意受到朝廷惩处,不过朝廷还是很宽容我们,不计较我们的鲁莽之举。”
“可是你考中第二名还是被除名,这叫朝廷谅解吗?”
“不!不是这样。”
卢涵连忙解释:“学生被除名是因为家主的缘故,和朝廷无关,家主前一天威胁说惩处学生,其他几个一起组织游行的士子都被录取,唯独学生被除名。”
“我知道了,先跟随贾司马做事吧!要能吃苦,低调谦逊,不要以为你是卢家子弟就可以高人一等,明白吗?”
“学生明白!”
卢涵行一礼,退下去了,贾润甫也连忙跟了过去,大帐里只剩下张铉和杜如晦,杜如晦望着两人走远,笑道:“殿下觉得他为什么会被卢倬除名?是为了维护家族声誉吗?”
张铉摇了摇头,“好像是为了家族荣誉,但其实不是!”
张铉淡淡道:“他是心中害怕,却又无比迷恋这个河北士族领袖的称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杜如晦轻轻点头,“我知道他怕什么。”
张铉走到地图前,注视着地图道:“不提这件事了,还是集中精力打完这一战吧!”
........
临近天明时,暴虐了一夜的雨终于累了,收回了肆无忌惮的放纵,又恢复了它温柔的一面,雨水停止,天空的云层也变薄变淡了,雾气笼罩着草原,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青烟色。
在柳城东北约三百里外的一片草原上,密密麻麻扎数千顶白色的帐篷,一些契丹牧民正在解开羊圈的绳子,准备放羊出圈,几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则站在帐帘前仰望天空急剧变化的云拍手欢笑,气氛平静而祥和,充满了早晨特有的生机勃勃。
但是,就在数里外,一支充满了杀气的军队正无声无息袭来,俨如一柄出鞘的犀利横刀。
马蹄踏过积水的洼地,溅起一片片白亮亮的水花,经历一夜暴风雨的磨练,使隋军将士的目光愈加冷冰,刀已经出鞘,弓已经上弦,战槊横握,仿佛一群草原上的恶狼向三里外的羊群扑去。
越来越近,白色的帐篷在雨中已经隐隐可见,裴行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长刀向左右一指,二万骑兵立刻分成十队,从四面八方向向数千顶帐篷包抄杀去。
“杀!”咆哮声击碎了清晨的宁静,两万人的喊声穿透水雾,传出数里之外,顿时哭声骤起,男女老幼从帐蓬内奔出,向四面八方奔逃,却被隋军骑兵无情杀戮。
很多契丹男子纷纷上马,拿起兵器准备拼命,但他们远不是精锐骑兵的对手,纷纷被斩落下面,草原血雾弥漫,尸体遍地,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在紫蒙川草原的最北面,有一顶占地数亩的大帐,就像一朵白色的莲花倒扣在草原上,这是契丹大酋长的王帐之一。
但大贺咄罗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松漠城内,为了让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便由他的长子大贺摩会住在这里,包括他的妻儿和数十余名侍卫。
此时,大贺摩会被远处的哭喊声惊动了,他从大帐内快步走出,带着他的几个妻子和两个儿子,惊恐地望着南方,他隐隐看见无数骑兵在草原上奔驰杀戮。
这时,一名侍卫纵马疾奔而来,气喘细细道:“少酋长快走,是隋军杀来了!”
大贺摩会惊得脸色大变,他一直担心隋军会来复仇,现在果然来。
这时,数十名侍卫奔驰而来,为首百夫长大喊道:“少酋长快走,来不及了。”
大贺摩会连忙将妻儿扶上马匹,他翻身上马,催马便跑,但跑出不到数百步,一支箭嗖地射来,正中他的马头,战马摔倒,大贺摩会也翻滚落地。
一千余名隋军骑兵在主将裴行俨的率领下从左面杀来,瞬间将大贺摩会和他的妻儿团团包围,数十名侍卫被箭射倒一半,剩下的侍卫仓皇向松漠城方向逃去。
隋军骑兵正要追赶,却被裴行俨拦住了,“让他们走!”
裴行俨又看了一眼腿骨摔断躺在地上的大贺摩会和他的两个儿子,冷哼一声道:“把他们带走!”
无情的杀戮渐渐接近尾声,数千顶帐篷已经被马践踏得东倒西歪,不再是白色,而是红色,到处都是被砍死的契丹牧民,头颅、断臂、血肉模糊的肢体,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腥气,殷红的血浸透了帐篷,汇成一条条粘稠血流,不断冒起一团团泡沫,缓慢地向草原深处的水塘中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