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是不解,萧布衣却是心知肚明,知道其中的原委,这士兵当然不是许诺就会病好。而是经过他的按摩手法暂时舒缓了症状。
他出手握住士兵的手腕,却是用拇指、食指来按摩士兵手腕的太渊、手掌边际的鱼际两**,这两**都是属于手太阴肺经,一治气不够使。一是定喘,他内劲十足,揉捏得法,转瞬之间就已缓解了士兵咳嗽的症状。
他和孙思邈一起虽然不过几天,可学到医学的知识却着实不少。
太渊**本属肺经原**,内经中又说过诸气者,恉属于肺。孙思邈告诉他治疗咳喘大多从肺经入手,萧布衣虽然不算了然,可治疗由瘟疫吊起的喘咳却是有分的把握。
但他眼下只能暂时缓解士兵的症状。要想根除当然还是要吃药,或像孙思邈一样,以针灸艾灸等法根除病源。萧布衣心思一转,抬头望向始毕可汗道:「可汗,你妄动兵戈,苍天不容,如令惹怒苍天,降下厉鬼,只怕你一意孤行,不但是你要被厉鬼索命,就算是你手下的士兵也是无一幸免!现在悔悟还不算晚,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只怕厉鬼从此横行草原,到时候我想要驱鬼,也是不能逆天行事!」
众士兵面面相觑,有些惊惧,始毕可汗双眉?起,杀气顿生,「萧布衣!什么苍天厉鬼?!你危言耸听,妖言惑众,我当容你不得!众兵将听令,今日有谁杀了萧布衣……」
他话音未落,远方尘烟四起,有几骑飞奔赶至。始毕可汗望过去,见到来人是突厥兵的装束,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不安。
萧布衣脸色肃然,沉声道:「可汗,你到现在还在想着妄起兵戈?我只怕你图谋中原不成,这些跟随你的士兵先被苍天收了去!」
远方士兵已经赶到。急声道:「可汗,大声不好。什?达克被厉鬼缠身,如今奄奄一息,请可汗做定夺!」
始毕可汗脸色微变,他方才一意孤行,只因见到被厉鬼缠身的多是可敦那边的士兵族人,自己的兵将并不症兆,这才有恃无恐,本想趁可敦那边人心惶惶之际,一举平定诛灭,囚禁可敦,然后再考虑恶鬼的事情,哪里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也被厉鬼索命!
攻还是不攻?念头在始毕可汗脑海一闪,知道要救儿子的性命,看来只能向萧布衣求助,可若是求助,眼下这机会就会放过,再难寻觅。只是什?达病重,这两路夹击的计策也就失败了,但自己手上精兵无数,要胜可敦还是不难……
称雄的念头终于还是胜过了亲情,始毕可汗举起金刀,就要喝令手下攻击。萧布衣虽然刀法如神,可他毕竟是人,如何能挡得住铁骑践踏?就在命令将之际,突然一声咳嗽就在可汗耳边响起。
始毕可汗扭头望过去,脸色大变。
叱吉设咳嗽一声,强行抑制,却已经憋得满脸通红,见到可汗望过来,嘶哑着声音道:「可汗勿要以我为念。」
他一出声,禁不住又是嗑了几声,咳嗽虽是轻微,响在始毕可汗耳边端却是惊心动魄。传到他身后士兵的耳中,亦如钟鼓齐鸣,饶是再彪悍的勇士,见到眼下如此诡异的景象,也是忍不住的心惊肉跳,一时间,军心大动。
始毕可汗望见叱吉设面红耳赤,一时间犹豫不决,这个兄弟对他甚为忠心,甚至不肯接受杨广的册封也要帮他,这一咳之下,如果又断送了性命,自己能够倚仗之人不又要少了一个?
水灵见到始毕可汗意动,双膝跪倒,泣声道:「爹,难道在你眼中,这南下动兵真的如此重要,胜过二哥、叔父,甚至全草原人的性命?这厉鬼甚是凶恶,女儿早就目睹,只怕横行之下,草原人有大半数就要命丧于此,到时候,悔之晚矣!」
始毕可汗牙关紧咬,握紧了手中的金刀,可这命令,却是咽在嗓子中,再难出。
远处又是尘土飞扬,一骑赶到,大声道:「可汗……」
「何事?」始毕可汗脸色又变,知道绝非好事。
那突厥兵大声道:「回可汗,什?塔克偶然风寒,咳嗽不止……思念可汗,只请可汗回转……」
什?是始毕可汗的爱子。他染重病,士兵倒是不敢?瞒,立马来报。
始毕可汗握刀的手不停地颤抖,暗想难道厉鬼竟到了突厥境内,不然什?怎么也会染病?他本是拿定了主意,这次出兵,无论如何,都要软禁了可敦,再图中原,避免重蹈雁门覆辙;哪里想到女儿求情,两个儿子都是染病,亲生兄弟亦是被厉鬼缠身,若真的号令下去,只怕这些人尽数都会毙命。饶是他沉稳非常,这刻也是心情激荡,听到叱吉设压抑地轻咳,陡然也觉得嗓子有些痒,心中凛然,强自抑制。
天人交战之际,远方又是马蹄声响起,始毕可汗已经心惊肉跳,不知又是何人赶来。
只见到不远处又行来两骑,当先那人是个瘦弱的中年男子。身后却是个老仆模样的人。
这二人不过是寻常草原人的装束,始毕可汗见到,却是心中大骇,更是凛然。
后面那个老仆倒是寻常,可前面那瘦弱之人却是他的弟弟阿史那!
当年启民可汗病卒,能够继承可汗位置的着实有几人,这个阿史那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极有威信,不过因为可敦看重了始毕,这才拥他为可汗。始毕可汗上位后,这个阿史那一直都被放到边远的地方,说是统领一方,其实那地方极其的贫寒,人?稀少,想要作乱更是不能。
上次始毕可汗率兵南下,直奔雁门,只想擒到杨广,一雪前耻。可还担心有人趁机作乱,这才让手下派人去把阿史那一家擒来,统一押到突厥牙帐,以防他们趁自己不在的时候作乱。怎料到半路阿史那被人救去。他还不知道是被萧布衣救去,不然更是痛恨。阿史那被救后,径直去找可敦。可敦知道其中的关键,趁李靖扰乱突厥之际,和阿史那一起号令,带铁勒族人前去始毕可汗的牙帐救授,当然说是救授,用意很难说清楚,说不准直自立阿史那为王,废了在外的可汗。始毕可汗大急,这才从雁门回转,功亏一篑。而阿史那自此以后,就一直在可敦附近居住,没有想到今日危机之时,他又出现,怎么能不让始毕可汗心惊?
阿史那轻骑过来,翻身下马,向始毕可汗深施一礼道:「参见可汗。」
始毕可汗牙缝中迸出几个字,「阿史那,你来此作啥?」
阿史那轻叹一声,「可汗,我来此不过是想劝你,收手吧。」
「你也配吗?」始毕可汗冷声问。
阿史那叹息道:「我当然不配,可你如今搞到天怒人怨,上天责怪,只怕再不收手,草原都要毁在你的手上。如今突厥、铁勒、契骨、契丹、室韦的的酋长、长老,草原贵族都在这里,难道只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就让所有的人都被厉鬼索命吗?」
他说得虽轻,草原却是一阵哗然,这时候日头正暖,又有不少草原人咳嗽起来,更让所有人栗栗危惧。
方才就算特勤、叶护都死了两个,众领人人心慌,知道这厉鬼不论贵贱,抓到哪个都是不饶。普刺巴大声道:「可汗,你妄动兵戈,惹苍天愤怒,这才惩罚草原。如今马神在此,只想挽救草原,你若还是一意孤行,只怕全草原人都要与你为敌。我们斛薛族听从马神、可敦的吩咐,拼死也要阻挡你倒行逆施。」
他现在把马神排在可敦之前,多少有些讨好的意思,特穆尔也大声疾呼,「我们吐如纥也要听从马神的吩咐,若是哪个逆天行事,也会誓死抗争到底!」
方才始毕可汗大兵来临,铁勒诸族都是默然。他们虽是拥护可敦,可毕竟还是性命要紧,只想万一打起来,兵力不济,先投降可汗再说。可如今命攸关,又有一两个喊出来,众族长纷纷叫嚷起来,「可汗,一切还请从长计议。」
阿史那微微一笑,望着始毕可汗道:「可汗,到如今,民心向往安定!我只希望你能喝令撤军,再不兴兵戈,以草原人为重……」
「你是在威胁我?」始毕可汗眼中满是怒火。叱吉设却是扼住了喉咙,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可他还是一声不吭,不想扰乱可汗的心思。
萧布衣见到水到渠成,不再多话,只是站在一旁,望着众人或呻吟、或咳嗽、或畏惧,大多惨不忍睹,不由叹息。
阿史那听到始毕可汗的质问,突然上前两步,双膝跪倒在地,雪地叩,沉声道:「阿史那不是威胁可汗,而是在请求可汗,只请可汗以草原为重,再不兴兵戈!」
始毕可始倒是一愣,水灵也是大声道:「爹,我也求你,这些人也是性命,不分贵贱,还请爹爹开恩!」
可敦本来一直都是沉默,见状突然下马,远远地跪倒在地道:「可汗,你我夫妻一场,我并未求过你什么,只请你顺应天意,莫要逆天行事,勿要再动兵戈。」
可敦一跪,众士兵也跟着呼啦啦的跪下,铁勒各部的族长亦是如此,萧布衣心中暗想,阿史那和可敦这一跪,丝毫不损颜面,为了草原人的性命跪地,反倒威望大增,只是始毕可汗这一次,多半颜面无存!
可敦那边众人一跪,始毕可汗身后的士兵突然也是下马跪倒,齐齐的高呼道:「请可汗开恩,莫要再动兵戈!」
声音惊天动地,远远传来去,惊起飞鸟无数,始毕可汗茫然望去,见到雪地跪倒一片,立着的已没几个,目光投向了萧布衣,见到他巍然不动,叹息声,「萧布衣,你真能救草原人的性命?」
萧布衣沉声道:「我会尽力而为!」
始毕可汗面色苍白,只感觉到众叛亲离,突然觉得心灰意冷,伸手扬起金刀,阳光照耀下,金刀反射的光芒照在始毕可汗的脸上,金灿灿的威严,却是闪烁不定。
「草原勇士听令,从令开始,于我一生一世,若非外族犯我草原,再不动兵,若违此誓,有如此弓。」
金刀挥下,长弓折断,草原沸腾起来,人人高呼道:「可汗万岁,可敦万岁!艾克坦瑞万岁!!」
如雷的欢呼声中,始毕可汗望向萧布衣,漠然道:「萧布衣,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