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背后的含义,无非是在顾忌她。
眸光微闪,齐寒烟抿着唇没有接话。
楚千凝说的她何尝不知,只是……
燕靖玄如今的境地不比从前,他眼下想起她,究竟是真的甘心放弃野心,还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放手一搏也根本毫无胜算。
看出齐寒烟脸色不对,是以冷画接下来的话明显说得有些犹豫,“世子妃……”
“怎么了?”楚千凝也发现了她的欲言又止。
“西秦来的人……”她小心翼翼的瞄了齐寒烟两眼,下意识往楚千凝身边凑了凑,“是西秦帝,燕靖玄。”
“他亲自来了?!”这般情况,楚千凝还是很意外的。
“嗯,陛下和丞相大人还有世子爷正在同他叙话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到冷画退下之后,楚千凝看着愣神中的齐寒烟,不禁笑曰,“他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总可见其真心。”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
齐寒烟不是那般没有主意的人,眼下心已乱了,足可见燕靖玄在她心中的地位。
感情的事,外人本就不好插手,自己提点一两句也就够了,若非看在她几次相助自己的份儿上,她断或是不会管这事儿的。
有那时间,她倒是该想想该如何料理齐穹。
这个歪道人搅弄了这么多是非,断然不能让他好过了。
*
晚些时候黎阡陌回来,楚千凝方才得知,原来,燕靖玄已经给洛北忧下了请降书,而他也在同一时间动身来南凉,是以他们才得到消息不久。
西秦的朝臣中固然有人反对,却架不住燕靖玄以退位相逼。
一直以来,他都是西秦的神,连他都失了斗志,不想继续征战,百姓和朝臣又怎能再继续坚持!
可楚千凝听着、听着,却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儿,她狐疑的看向黎阡陌,总觉得这事儿和他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你做了什么?”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事儿定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
果然……
随着楚千凝的话音落下,便见黎阡陌温润笑道,“什么事儿都瞒不住凝儿。”
“快说!”
“为夫将玄微唤齐寒烟的消息透露给了燕靖玄。”当然,还顺便让人声情并茂的讲述了一下她即将要“荣归故里”的事情。
如此一来,燕靖玄自然便坐不住了。
要知道,齐寒烟这要是一走,他们便等同于是生死相隔,再见无期。
尽管之前他也寻不到她的踪影,但至少他确定,她人就在这片大陆上,不过是在躲着他而已,可若依了她师父所言,那就会彻底消失不见了。
于是,燕靖玄疯了,什么也顾不上了,皇位不要了、江山也不抢了,只想尽快见到她。
“又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楚千凝幽幽叹道,“你说若是人人都如此,那这天下该由谁来执掌才好呢……”
这些人也不知是怎么了,之前明明一跳八丈高要当统一天下,可后来一个接着一个都放弃了。
先是苍凌,后有燕靖玄,将来不会连黎阡陌也如此吧?
思及此,她不禁好奇的看向他。
留意到她的注视,黎阡陌笑着回望,“放心,为夫野心勃勃,绝不会轻易收手的。”
“……”
他顶着这样一张清心寡欲的脸说自己野心勃勃,还真是没什么说服力。
南月溶轻轻哼唧了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想到什么,楚千凝心中不觉一震,“黎阡陌……若咱们只溶儿一个女儿,那将来这皇位……”
“怎么?凝儿担心她难当大任?”
“这倒不是……”
他们的女儿,她自然是有无限的信心。
只是,她恐这孩子太累了些。
为君为主、为妻为母,这多重身份集于一身,可不是那么好胜任的。比起让她成为载于史册的千古明君,她倒宁愿她普通些。
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便已足够。
将楚千凝的话听了进去,黎阡陌眸光微动,柔声安慰道,“此事交给为夫,你不必担心。”
“你又想做什么?”她惊讶。
“自然是让咱们女儿安然无忧的事情……”
谁知,他的话还未说完,便闻南月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溶儿!”楚千凝抱着她轻声哄着,以为她是睡懵了。
可没想到,这孩子越哭越厉害,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明明之前刚喂过奶,也不可能是饿了。
这孩子向来比较省事,吃饱了便不哭不闹,精神的时候便玩一会儿,玩累了便睡,除非是尿了否则她鲜少像这样大哭不止。
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看得人心急。
“遏尘!”黎阡陌从楚千凝怀中接过南月溶放到榻上,方便遏尘给她诊治。
只是,为南月溶把脉之后,遏尘的脸色却依旧很难看。
奇怪……
小主子的身子并无异样。
“怎么回事?”黎阡陌的声音难得低沉,眸光幽暗晦涩,风雨欲来之势。
“回主子的话,属下并非发现有何异状。”
“你确定?”他拧眉。
“……是。”
若是中了毒或是生了病,脉象不可能如此平稳,她的身体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实在不知为何这般啼哭不止。
任凭楚千凝如何轻哄,南月溶都好像看不见、也听不到似的,只一味张着嘴哭,几次换气都呛的直咳嗽。
就在众人急的不行时,却见复杂看守齐穹和南月烛的侍卫前来求见,只言前者要见黎阡陌和楚千凝。
闻言,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心里萌生了一个猜想。
难道是他?!
“你留下照顾溶儿,为夫去去就回。”说完,黎阡陌便匆忙走了出去。
望着他异常挺直的背脊,耳边传来女儿的哭声,楚千凝心乱如麻,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
水牢。
“哗哗”地流水声传来,在空旷的牢中听得格外清晰。
齐穹瘦骨嶙峋的身躯藏匿在阴影下,像一具被女鬼吸干精气的干尸,毫无一丝人类的生气。
他的双颊向内深深凹陷,眸中没有一丝光彩,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思想。
听到脚步声响起,他缓缓的抬起头往上面看去,却只能瞧见一个略带着微光的空洞,未见有何人。但他知道,他想见的人就在洞口旁边。
于是,他窃窃的笑着,如毒蛇吐出蛇信。
“不亏是南月家下一任的女帝,这哭声真是宏亮啊……”他一边说,一边笑,笑声森然恐怖,“贫道已许久未曾听见这般悦耳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