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楚千凝是真的佩服她。
指尖轻轻点了两下,她在心底默然道,她记得那孩子叫“君无忧”,小小年纪却一派老成的样子,倒是与表姐有些像。
无忧、无双……
这一世,唯愿他们都能无忧而过。
*
从凤君荐府上离开之后,楚千凝方才回到侯府,便见鹤凌正同黎阡陌说着什么。
见她回来,后者招手让她过去。
“她要见你。”黎阡陌眸光微暗,声音低沉道。
虽未言明,可楚千凝却心知那个“她”指的是乐烛。
才冷了她一日,她便沉不住气了吗?
微微眯眼,楚千凝凝神想了一会儿,随即看向黎阡陌说道,“你与我一同去见她,如何?”
“好。”
“先不急,晚些时候再说吧。”
说完,她便径自走进了房中。
一直以来,她在与乐烛相处中都处于下风,对方说什么她都依言听从。但那有一个大前提条件,那就是对方得是她的娘亲。
而今她心下已有了怀疑,自然不会像从前那般热络,也不会对方说想见,她就立刻飞奔而去。
相反,她要让乐烛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待她不似从前。
如此一来……
若乐烛果然不是她的娘亲,她必会沉不住气有所行动,而只要对方一动,必会露出马脚。而若事后发现,一切均是自己想多了,也并不影响什么。
抱着这样的打算,楚千凝一直磨蹭到了暮霭时分才和黎阡陌动身启程。
乐烛被带到从前所在的那处木屋,由霄逝亲自看守。
楚千凝和黎阡陌到的时候,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黑沉沉的一片树林,单是看着就令人心生退意。
马车疾驰而过,惊起了群群飞鸟。
“吁——”鹤凌猛地勒紧缰绳,将车稳稳停在了木屋前,“世子、世子妃,到了。”
“嗯。”
淡淡的应了一声,楚千凝和黎阡陌先后走下马车。
大抵是听到了屋外的响动,乐烛快步从屋中走了出来,看到楚千凝的那一瞬,眸光豁然一亮。
相比之下,后者的反应就冷淡多了。
“你怎么才来?!”欣喜过后,乐烛便状似不悦的抱怨道。
闻言,楚千凝秀眉微挑,忽然停下了脚步,眸色微凉的望着她,“叫我来有何事?”
她似是都不打算进屋,想在此说完就赶紧离开。
见状,乐烛脸色微僵。
“……进屋说吧。”话落,她率先走进房中,直到见楚千凝跟着走了进来才松了口气。
不过,在瞧见她身旁的黎阡陌时,便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换作是从前,楚千凝定会让黎阡陌出去等自己,但是如今,她只当没有看到乐烛的暗示,兀自走到桌边坐下。
“找我来有何事?”
“你怎么这般语气同我说话?”乐烛脸色不虞,“又将我送回这个地方,还着人看着我,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娘亲吗?”
“呵……娘亲……”楚千凝冷冷的勾起唇角。
转头看向乐烛,楚千凝在她诧异的注视下寒声说道,“你是你,娘亲是娘亲,不可混为一谈。”
一听这话,乐烛的眸光倏然凝住。
惊愕的看着楚千凝,她扶着桌角的手猛地攥紧,似是遭到了很大的打击。
敛眸收回了视线,楚千凝没再继续看她脸上的神色,只淡声道,“我今日来此,原也是为了与你说明白,一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假的变成了真的,真的变成了假的,我如今已彻底乱了,难辨真伪,是以,你到底是不是乐烛,而乐烛又可否是我的娘亲,日后再说。”
“你……”
“在我将事情彻底弄清楚之前,你便安心待在这,没人会伤害你,但前提是,你不可以打算离开。”言外之意就是,倘或她敢私自逃离,“伤害”什么的,或许就会发生了。
“我就是你的娘亲,你竟敢不认我?!”乐烛终于回过神来,愤怒的质问道。
“证据呢?”
“……什么证据?”
异常平静的望着她,楚千凝冷声重复道,“你拿什么证明自己是我娘亲?”
从头至尾,楚千凝都表现的过于冷静。
她似乎彻底对眼前之人狠了心,不顾她的感受,冷漠以待。但只有黎阡陌知道,她掩在袖管下的手握的有多紧。
不知是不是被楚千凝的话给为难住了,乐烛忽然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她才终于开口说,“让他出去。”
说着,她伸手指向了黎阡陌。
“他就在此处,哪里也不会去,你要说便说,不说便就此作罢,不过你别想着我还会来第二次。”意外的是,楚千凝并没有妥协。
被提到的黎阡陌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可他的存在,本身对乐烛而言就是一种威胁。
心中一番天人交战,片刻之后她方才做出了决定。
她忽然伸向自己的耳后,摸索了一会儿便揭起了一层“皮”,那是她平日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此刻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揭下。
人皮面具下是一张疤痕交错的脸,看得心下惊骇。
只是……
黎阡陌和楚千凝心里都很清楚,乐烛要给他们看的,绝对不止是她脸上的疤痕。
而他们才这般想着,便见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眼角下方的位置,“我这里,有一枚和你眼角一模一样的月牙胎记。”
皮肤虽已被大火灼伤,胎记也扭曲变形。
可若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一些月牙的轮廓,以及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暗红。
唯一与楚千凝脸上的胎记有所不同的就是,她的在右眼的眼角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