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她来时还给她备了一份礼物。
一幅梅花图,乃是当代名家梅尧臣的大作。
说起这人也是个奇才,幼年便跟随父亲南征北战,精通兵法,被称为当世奇才,可后来他说于战场杀伐身上杀孽太重,之后竟忽然遁入空门,再不问世事。
他素喜梅花,房前屋后都遍种梅树,花放时移床于花下,每于月下见梅疏影横斜,即以笔墨摹其状,颇得梅之神韵,此后经过不断地对梅花的观察和笔墨的积累,终于突破前人技法,以水墨晕写梅花的各种姿态而自成一格。
容锦仙从未见识过他的真迹,只是听闻他所绘的梅花,“如嫩寒清晓,行孤山篱落间,但欠香耳”。
又因为他的姓氏中本就有一个“梅”字,是以便也有人说,“真梅”绘“假梅”,如西湖篱落间烟重雨昏时节……
而他清修之所便是北周有名的华光寺,是以有些大儒曾称赞他说,“世之论墨梅者,皆以华光为称首。”
如此赞誉满天下的一个人,若能得他一幅真迹,可想而知有多不易。
但蒋婉如此轻易的便送给了自己,容锦仙心想,要么这位蒋侧妃就是真心实意想要与自己交好,是以才投其所好,要么……
便是对方有意显示大皇子府的财大气粗。
而容锦仙心中的疑惑,在其他人走后便很快有了答案。
其他的妾室纷纷起身告辞,待到房中没了旁人,蒋婉顿时卸了所有力气,软软的瘫在椅子上,毫无形象的坐在那里。
见状,不止是盈袖,就连容锦仙都有些错愕。
她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方才还规规矩矩的端坐着,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可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了?
对视上容锦仙探究惊讶的目光,蒋婉眨了眨眼,有些尴尬的直起身体,不自然的朝她笑笑,又变成了那个端庄典雅的蒋侧妃。
“额……我听闻容侧妃在娘家时也曾掌管府中之事,照理说将皇子府的中馈之权交到你手上我也放心,只不过……”
容锦仙:“……”
这位蒋侧妃可是真能瞪着眼睛说白话。
掌管大皇子府的中馈之权,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对方又是如何放心的呢?
于是,容锦仙不等蒋婉把后话说完便清冷着声音说道,“我能力不足,恐难当大任。”
言外之意便是,你愿意管钱就继续管,我是没有兴趣的。
闻言,蒋婉眼神一亮,明显面露喜色。
随即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明显了,她抿了抿唇苍白的解释道,“并非是我想独揽大权,实在是你与凤……”
“凤君荐”三个字方才要脱口而出,蒋婉余光瞥见盈袖还在屋中,便赶紧改口道,“实在是你与表哥之间的关系有些特殊,是以不得不思虑周全些。”
微微颔首,容锦仙算是应了蒋婉的话。
表面上看起来,她似是不大在意此事,可实际上,容锦仙的心里却在思量着蒋婉方才对凤君荐的称呼。
虽说他二人是表兄妹,自幼便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但这般直呼皇子名讳的事情,恐怕不是任何人都敢做的吧……
便是蒋婉的父亲蒋大人,想来也没这个胆量和资格。
那她为何唤的如此顺口?
而且——
建安城中提起这位蒋侧妃,无一不交口称赞,只言她端庄贤淑,秀外慧中,将大皇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如此想来,她本该是个细心之人,何以会在自己面前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难道是故意的?!
倘或真的是蓄意而为,那目的又是什么呢?
正想着,忽然听到了盈袖的问安声,容锦仙恍然回过神来,便见凤君荐缓步走进房中。
“参见殿下。”蒋婉俯身施礼,倒是比方才还要规矩的多。
“起吧。”
握住容锦仙的手腕扶她起来,凤君荐旁若无人的朝她问道,“可用膳了吗?”
“还没。”她摇头。
闻言,他像是皱了皱眉,随即眼神却愈发温柔,看得容锦仙有些错愕。
该不会……
他是以为自己为了等他才没用膳吧?
不再同他对视,容锦仙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传膳。”
“是。”
盈袖下去吩咐人传膳,而蒋婉却依旧留在房中没有走。
凤君荐握住容锦仙的手准备去用膳,余光瞥见蒋婉还站在这,他神色淡淡的来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
蒋婉:“……”
似笑非笑的朝他扯了扯嘴角,她眯了眯眼,出人意料的丢下一句话,“我吃饱了撑的呗,这答案您可还满意吗?”
一大早上她就翻箱倒柜的给他媳妇找画,好不容易找着了赶到这儿来,居然连口热乎饭都蹭不着,他做人也太没良心了吧!
脸色不虞的丢下这句话,蒋婉随即便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可方才迈出房门,她脸上的怒容便瞬间消失,当着下人的面,又是一副温婉贤淑的做派。
容锦仙极少特别佩服何人,不过她想,今日之后便多了一个蒋婉。
“蒋侧妃她……还真是性情中人……”单单是冲她方才对凤君荐说话的态度,她便觉得她们应当不至于走到成为敌人的地步。
当然了,这一时的好感并不能保证她们会永远和平共处,同样的,即便她们之间有何争斗,也不会减损如今容锦仙对她的一丝好感。
谁知凤君荐听闻她的话却不甚在意的回道,“无须理会那个疯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