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自有打算,你还是管好你府里的人,勿要再闹出什么是非!”
“……是。”
容敬跪在地上,看着从眼前走过的一截锦兰衣摆,下意识的松了口大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起身的时候腿都抖的。
近来接连办事不利,殿下已对他颇多微词。
如今他只希望络儿和钦阳侯府二小姐的婚事能够顺利进行,也算是有个保障。
有了那府里做靠山,心里到底会有些底气。
*
宫中
景佑帝得知徐溥之事后,勃然大怒。
他对罗轻是谁并不清楚,对他的来历和了解也不多。
是以那人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在意,他生气只是因为徐溥犯了欺君之罪,再则,便是险些害得黎阡陌丧了命。
倘或后者有何闪失,黎延沧必然难以安心。
届时边境有失,他便是砍了十个徐溥又有何用?!
东夷武将不多,有能力驻守西秦边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为了黎延沧安心坐镇边关,连他尚且歇了动黎阡陌的念头,不想徐溥一个小小府尹竟敢如此,叫他怎能不气!
“叫他不必来见朕,关进天牢,择日问斩。”说着,景佑帝“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奏折。
“是。”
“慢!”他忽然皱眉。
“陛下还有何吩咐?”杨翥小心翼翼的问道。
抬手划过唇边的胡须,景佑帝的眼中闪动着异样兴奋的光芒,“欺君之罪,可灭九族。将徐溥一家老小通通收押天牢。”
“……奴才遵命。”
可未等杨翥走出御书房,便见小九子快步走了进来,“陛下,四皇子殿下求见。”
“哦?他怎么来了?”听闻是凤君墨进宫,景佑帝的眼中难得有了几分真切的笑意,“让他进来吧。”
“宣四皇子进殿!”
话音方落,便见凤君墨身着绛紫锦袍,缓步走进殿中。
即便是进宫觐见,他也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微微上扬的眼角含着几分情愫。
每每看到他这张脸,景佑帝总是有些恍惚。
记忆中女子的面容浮现在眼前,让他总是对这个儿子一再纵容、一再宠溺。
“儿臣参见父皇。”
“起身。”
“谢父皇。”余光瞥见殿中尚有跪在地上尚未起身的宫女,凤君墨便心知定是这位帝王又发了脾气,“儿臣前来,是有一事要求父皇。”
“何事啊?”
“京兆府尹徐溥罪当万死,但可怜其一家老小实在无辜,是以儿臣恳请父皇开恩,免他们一死。”
闻言,景佑帝批改奏章的手一顿,看向他的目光喜怒难辨。
重重的搁下了手中的毛笔,景佑帝板起脸,沉声问道,“欺君之罪理应株连九族,朕只是杀了他的一家老小,已是善待他们了。”
“既然如此,父皇何不一赏到底呢?”
“你如今……是要来当朕的家了……”说到这儿,景佑帝微微眯眼,面色不悦。
凤君墨微微低下头,神色不慌不乱,依旧是那般懒洋洋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担心他会惩处自己,“儿臣不敢。”
他只说不敢,却不收回自己方才的话,明显还在坚持。
景佑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朝旁边的小九子问道,“你说说,朕与四皇子谁做的对?”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陛下问的倒是随意,可这答案谁敢乱言!
说陛下回答得对,必然会得罪四皇子,即便再是得陛下重用,到底人家才是父子俩,难保哪一日便没了小命。
可要是说四皇子说得对,那根本不必等到日后,眼下就会一命呜呼。
事到如今,众人倒是说不准陛下究竟是重要小九子,还是想要寻个由头杀了他了。
比起旁人的担忧和恐惧,小九子这个当事人倒是淡定的多。
恭顺谦卑的站在那,背脊微弯,头深深的垂着。
他能感觉到来自周围人的目光,有关切、有担心、有冷漠,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而那当中,就属杨翥的眼神最为明显。
照他看来,今日这一难小九子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老话儿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平日他沾着陛下的光儿有多威风,如今就会有多大的危险。
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下,杨翥满心期待的等着看小九子下马。
却没想到,那个粉面朱唇的小太监先是朝景佑帝施了一礼,接着又向凤君墨施了一礼,然后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奴才愚笨,若一时说错惹得陛下不悦,还望您能赐奴才个痛快。”
大概是没想到他第一句说得竟然是这个,景佑帝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好你个小九子,倒是会为自己打算,也好,朕准了你这个请求。”
“奴才多谢陛下赏赐。”
“说吧。”
“是。”小九子又拜了拜,众人方才听得他说,“奴才以为,陛下您要杀徐大人全家,这是为了立咱们东夷和朝廷的规矩;而四殿下有意放那一家老小一马,那是他心地良善,不忍杀戮。”
一句话,既没有得罪景佑帝,也没有得罪凤君墨,进退得宜,说得有理有据,令人心下叹服。
便是景佑帝素来脾气古怪又残忍嗜杀,这一刻也不免被逗笑。
“哈哈哈……哈哈……”他拍了拍手,明显被小九子的一番话哄得龙心大悦,“好啊、好啊,你倒果然张了个会说话的嘴!”
“父皇身边的人,自然不会简单。”凤君墨也轻笑着附和。
“也罢,朕今日高兴,便免了徐家人之死。”大手一挥,景佑帝一改方才的主意。
“多谢父皇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