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觉得和黎阡陌的这场婚事,处处都这般与众不同,事事都如此令人困惑呢……
见她端着酒杯走了神,黎阡陌柔声催促道,“我已饮尽,凝儿为何停杯不饮?”
她回过神来,在他的注视下饮尽酒水,还未等咽下,唇瓣便忽然被他吻住,人也被他拖进了怀中。
唇间酒香四溢,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酒水染在她的唇间,晶莹透亮,惹得他一吻再吻,一尝再尝。
她诧异的看着他,惊讶于他的举动,可看着那双墨染的眸中盈满了笑意,抵在他身前的手终究没有用力,转而轻轻揪住了他的衣袖,颊边飞上了两抹红晕。
一吻方罢,黎阡陌咬着她的耳垂轻叹,“凝儿所言不虚,的确香的很……”
听出他语气中的促狭,楚千凝不甘示弱的掐了他的手臂一下以泄私愤,不想被他一把握住,轻言笑道,“留些力气。”
“嗯?”她不解,眼神疑惑。
黎阡陌淡笑不语,只是望着她的眼神愈发深邃。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楚千凝便随口问道,“方才那是什么酒啊?”
她此前从未喝过,心道这般甘甜的美酒早该有所耳闻才是。
“是花雕酒。”
“花雕?”楚千凝挑眉,“我从未听闻这种酒。”
“这酒产自北周,并不易得。”说着,黎阡陌握住她的手走向外间,拂过层层纱幔,见桌子上放了两个很精致的坛子。
上面描龙画凤,云纹繁花,看起来很是漂亮。
楚千凝仔细看了看,却未发现任何端倪,不觉向身侧之人求教,“这是……”
“我特意让人备了两坛花雕酒。”
“都要喝光?!”
想到自己的酒量,楚千凝面露为难。
难得见她这般青涩的反应,黎阡陌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轻声笑道,“洞房花烛之夜,我怎会让凝儿弃我不顾一人醉倒呢?”
他捏了捏她的脸,一手提着两坛酒,另一只依旧拉着她,竟忽然开门朝外走去。
茫然的跟在他身后,楚千凝愈发不解他要做什么。
本以为冷画她们会守在廊下,哪知并无人影,放眼望去,整个院中都没有服侍的下人,空空荡荡的。
四下看了看,楚千凝晃了晃黎阡陌的手臂,“怎么都没人?”
“凝儿害怕了?”
“没有……”只是觉得怪怪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就没正常过。
“人人皆知我身子不好,是以爹说一切从简,虚礼全免。”
言外之意就是,恐他在洞房花烛之夜忽然一命呜呼,是以那些乱七八道的繁文缛节便都不必理会了,只要他们安然的成了亲就好。
恐有何意外发生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去,是以这院中的下人都被遣散了。
表面上空无一人,实则鹤凌等人都在暗处守着呢。
如此——
也不过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罢了。
“这样就很好……”望着天边的一轮圆月,楚千凝轻声叹道,“与其听旁人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吉祥话,我倒宁愿如眼下这样。”
“哪样?”黎阡陌明知故问。
“同心同意,同赏一轮圆月,同守一次月圆……”她微微仰头望着夜空,眸中盈动的眼波如明月般熠熠生辉。
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黎阡陌克制着抱她回房的冲动,引着她来到树下。
此间多有繁花盛开,一簇一丛芬芳娇艳。
只有一株扶桑花,含苞待放,孤零零的开在菩提树下。
“这花……”怎么她前两次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还有这棵树也是,皆是他为了大婚新种下的?
轻轻抚过枝叶,黎阡陌幽幽轻叹,“之前凝儿心中无我,自然看不到这花这树。”
闻言,楚千凝一时语塞。
她心里想反驳,告诉他如今她已将他放在心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红唇轻启,可最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从前我借着寻医之名游走世间,途径北周之时,偶尔尝到了这花雕酒,虽觉齿颊留香,却并未贪恋,直到听闻了那儿的一个习俗。”
“什么习俗?”
“在北周,新婚的男女会在洞房之夜埋下一坛花雕酒,待二人花甲之年再取出,如新婚之夜般满饮一杯,以望长相厮守,恩爱不疑。”顿了顿,黎阡陌转身拥住她才又接着说,“闻此中深意,我方觉得你我大婚之日必饮此酒才行。”
“这习俗倒好……只是不知,有几人能走到最后……”
分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黎阡陌的眸光不觉变的深邃幽暗,语气倒依旧温柔,“旁人不知,但凝儿与我定会执手偕老。”
看着他异常专注认真的眼神,楚千凝竟似受到蛊惑般点了点头。
余光瞥见地上的酒坛,她忽然觉得奇怪,“你为何准备了两坛?”
“人既成双,酒亦然……”
说完,他拿着一旁准备好的小铲子,在花下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将两坛酒稳稳当当的放了进去,然后再用土一层层盖上。
楚千凝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有些闪神。
为何她觉得,他方才说得那句话那般落寞,又如此引她心疼。
人既成双,酒亦然……
想起他之前说过的,默默守了她近十年光景,楚千凝幡然醒悟,终于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
黎阡陌……
这些年,你究竟过得如何孤苦,方才有此一叹。
心下一动,楚千凝想也未想便握住了他的手,黎阡陌一怔,见她眼神坚定的望着自己,眸光晶亮,心中隐隐猜到她欲吐露心事,不觉暗暗期待。
皓月当空,夜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楚千凝忽然倾身吻了他一下,声音似裹了蜜一般甜柔,“青岑可浪,碧海可尘,此情方断。”
两人相拥的身影映在地上,一旁的扶桑花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