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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澈自知自己身份卑微,已经存了将这份敬慕和感恩之心藏在心中一辈子的想法,乍一听白秉臣的话,一时愣在当地没有反应。

“那白兄也是这么想的吗?”梅韶突然开口。

“什么?”

“要是心中惦念着的那份感情,是世俗容不下的,你还会觉得那份情意值得珍重吗?”梅韶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试探着什么,面上还挂着笑,覆在青瓦上的手却暗暗用力,像是在给自己找寻着一个支撑。

白秉臣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

远处有一条小道蜿蜒向前,不见尽头,那是从平都郊外到皇家马场的一条独路。

他们两个人来的时候,正是高兴得头脑发热,也不好好地从道上走,偏从一旁的树林里穿了过来,压倒了一路及膝的野草。现在将近黄昏,目尽所及,小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可就是对着这样略显荒凉的道路,白秉臣却灿然一笑:“你看我们来时的那条路。”

梅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世俗之见就如这条独路,已经由前人裁定好,供后人行走。可漫长时间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跳脱的人,非要从旁边的树林里穿过来。”

梅韶见他笑着睨了自己一眼,知道他是在说他们两个骑马骑得放肆,也了然地回之一笑。

白秉臣的目光又停在了屋檐上停着的一只麻雀身上,他只抬起手略微动了下,那麻雀就受惊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还有这样飞跃跳纵着的,偏偏不沾染那固定道路半分的。苍穹之下,四海之内,世间通路千万,何故只盯着眼前的南北与东西?”

他话说得含蓄,梅韶却笑着领悟了。

“不愧是我们的状元郎,这话说出来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梅韶放松了身子,开始打趣起白秉臣来。

没等白秉臣回话,他又转向凌澈,言辞切切:“不过这位小友,他的文采虽好,却一点也比不上我知情识趣。我跟你说,这给女儿家写信,尤其是给景和公主那样的冰坨子写,一定要写得够美,才能得到青睐。”

凌澈也没管自己的身份一下子从“小子”变成了“小友”,他开始不再那么相信这个不着调的说出的话,半信半疑地问道:“那要......怎么写?”

白秉臣见梅韶又要开始胡言乱语,忙伸手想捂住他的嘴,却被梅韶反手抓住手腕,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就着这个姿势侃侃而谈起来:“女儿家的都喜欢风花雪月,你知道平都那个有名的花魁娘子柳枝枝吗?前几日一个秀才想见她一面,作的诗怎么都不能让那小娘子满意,还是我给他改了改,才得见红颜的。”

搜罗起他的那些得胜事迹,梅韶更是眉飞色舞:“若是多年以后,你成了一个大将军,行军至蜀中,适逢大雨,就可以写上那么一笔,又是下榻之夜,蜀中多雨,念卿居处当星辉朗月。此信到时,夜披薄衣,勤剪小烛。若是某在平都,可与卿共剪一烛,话巴蜀夜雨。就这么短短几句,必定让她余味无穷。”

白秉臣知道他胡乱用了“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意境,在这里诓骗人家,刚想出言揭穿,凌澈却一本正经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会当一个武将?”

“若是!若是你以后是个将军......”

“军中派遣都自有去处,没有调令,有许多将领一辈子都到不了巴蜀的。”凌澈认真地向梅韶解释。

“巴蜀之地,军中要塞......”梅韶还没来得及反应,凌澈一句话又把他噎了回去。

“要是入巴蜀当日没有下雨呢?”

“她远隔千里,又不知晴雨,何必较真!”梅韶急了。

“她拆信的时候怎么能正好是晚间时分呢?”

“闺中女子,这等私密之事自然不会视于人前,多半夜晚偷启。”

凌澈抿了嘴,不再发一言,看上去是被梅韶的一通解释暂时压住了,梅韶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完结这个他自己挑起来的话头。

谁知难得见梅韶吃瘪,白秉臣很不厚道地添了一句:“所以探花郎常写书信给那些闺中女子?不然怎么连披衣剪烛这样的私密事都知道?”

梅韶:“.......”

第16章 赌一心

昔日欢笑的情景仿若还在眼前,原本那个较真又腼腆的驯马师已经变成了赫赫有名的一方将领。

时光总是在无形之中,易人容貌,摧人心志。只是在同样的年岁流逝里,有人丰神俊朗,有人满目疮痍。

梅韶随手拿过李安放在桌上的折扇,一点一点地敲打着木桌,看着台上伤势不轻的凌澈,眼中的笑意更深。

已经几十回合的来往,凌澈终于摸到了剑十六行剑的一点路子,让他也受了点伤,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形打下去,负伤不轻的凌澈没有什么胜算。

凌澈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借着剑十六出剑的方向佯装右手执剑挡下,却在青霜剑送到之时,右手松开佩刀,左手绕下接住,利落地挽了一个刀花,朝着剑十六的腹部横切下去。

凌澈不想再耗下去,拼着白白地受一剑,也要让剑十六挨上自己这一刀。

可剑十六却像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同样地换了左手剑,堪堪挡住了那点刀尖,右手直接抄上去抓住了凌澈的右臂,两人就用这种交叉的姿势僵持在原地。剑十六用余光看了一眼梅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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