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卿伸出手,捧住了谢楚河的脸,她专注地看着他,像是要用目光把他的面容在心里重新描绘一遍:“谢郎,你终于回来了,真好,真的太好了。”
她手上的血沾染了他的脸,令他心疼欲裂,他有些慌张地道:“卿卿,你受伤了,是谁,谁把你伤到了?”
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滚落下来,她忽然放声大哭:“我想你,我很想你,谢郎,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谢楚河将苏意卿抱住,他的拥抱是那么深、那么紧,把苏意卿勒得生疼。
“是的,我回来了、回来了。”
他不顾众目睽睽,低下头,吻她的头发、她的额头。他从战场上归来,带着满身的血腥和煞气,然而,他在用最温柔的声音哄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诉说着。
“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受惊了,你打我、骂我,怎样都行,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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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楚河坐在那里,脱了上衣,露出他一身狰狞的伤口,两个军医跪着,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敷药。
“大将军这回伤得不轻,加上昼夜兼程劳累,身体恐有亏损,接下去还需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些许小伤,不足为挂。”谢楚河吩咐道,“口风把紧了,不要让夫人听到这些话。”
左右赶紧应诺。
谢楚河目光转向另一边:“长盛,眼下的情形如何,你说说。”
赵长盛有些汗颜,“我们找到了傅氏的同谋,除了跟随她的傅家随从之外,还有一些生人,可惜这些人都是死士,一看见我们就咬舌自尽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住。”
赫连宜之向前了一步:“城中必然有人和外面的燕军互通消息,他们想要赶在大将军到达之前打开城门,才令傅氏铤而走险。这几年,怀鲁广纳人才,从各地来的文人士子数不胜数,若是在其中混入了朝廷的奸细也未可知,这倒有点棘手。”
谢楚河目光一沉:“舅父,明天安排人手,把将军府上下筛查一遍,外头尚可,我将军府上绝对不能混进不轨之徒。”
“是。”
赵长盛迟疑了一下,问道:“傅家小儿现押在大牢中,该如何处置?”
谢楚河漠然地道:“先押着,我欲令李怀庆出兵讨伐傅容予,到时候两军阵前,杀他祭旗。”
他看了赵长盛一眼,面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此次兵临城下,如此凶险,为何不让夫人暂且躲避,谁让你们带着夫人一起死守城池,你们有没想过此事后果如何?”
他的声音到了后面,已经有了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赵长盛的腿马上就软了,跪了下来,俯首道:“属下失责,甘愿领罚。”
赫连宜之不敢吭声,亦跪下。
谢楚河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长盛,自去领罚,三十军棍。”
赵长盛松了一口气,叩了一个头,自己麻利地滚下去了。
赫连宜之在一边苦笑。
谢楚河睁开眼睛,叹息一声:“舅父,你为什么也由着她胡闹,你明明知道,对我来说,她远比怀鲁重要得多。”
赫连宜之毕竟老成狡猾,道:“意卿手上有大将军令牌,见令如见大将军亲至,你说我们听是不听?”
这话赵长盛大不敢说,只有赫连宜之敢说,但话刚说完,他看见谢楚河的脸色不对了,忙道:“舅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三十军棍,楚河你好歹从轻发落我。”
谢楚河冷冷地看着赫连宜之,他这几年威势日盛,看得赫连宜之心里直打鼓。
半晌,谢楚河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将军府门口的施粥铺子照旧,再摆一个月,舅父你去帮着煮粥吧。”
这个劳役算是轻的,赫连宜之情知谢楚河给他留了面子了,当下不再说话,拱手退下了。
军医给谢楚河处理好了伤口,谢楚河重又把外裳披上,到后院去寻将军夫人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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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谢楚河进门,帘下那只鹦鹉谄媚地叫了起来:“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威武。”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苏意卿,不免发问:“夫人呢?”
白茶上前一步,看过去想笑不敢笑的神情:“夫人在里面呢。”
谢楚河到了内间,自己挑开幕帘,竟看见苏意卿端端正正地跪在榻上,双手捧着一根细长的小竹条,高举过头,看见他来,露出了一个特别妩媚的笑容:“谢郎。”
谢楚河咳了两下:“夫人这是何意?”
苏意卿用软软的声音道:“我向你负荆请罪,我不该不听你的叮嘱,恣意妄为、以身涉险。我知道错了,求大将军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饶恕则个。”
谢楚河几乎想笑,但看见她的手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又不由地心酸。
他一言不发,转身出去,过不了片刻,复又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黝黑锃亮的鞭子。
苏意卿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不会吧,你真的要打我?”
谢楚河走过去,把小竹条拿走,然后把那鞭子放到了苏意卿的手中。
他半跪在榻下,微微地抬起头,看着苏意卿:“是我的错,作为你的男人,我没能好好保护你,还让你担惊受怕,我很愧疚,卿卿,你狠狠地打我几下,那样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苏意卿眨了眨眼睛:“真的可以打?”
“我就在这里,任凭你打。”
苏意卿马上抛开了小意奉承的神态,她抱住了谢楚河,蹭着他,恨恨地道:“你也知道你有多坏吗?自你走后,我时时刻刻都在牵肠挂肚,想你的时候,你不在身边,我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任由你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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