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快来。”
苏意卿咬咬牙,脱了鞋子,抓住那软梯,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小姑娘也是身体柔软灵活,不一会儿工夫爬了上去。敏儿适时伸手拉了她一把,她一用力,翻坐在了树枝间。
树枝一阵颤动,桃花簌簌落下。
“苏姐姐,你看,是不是很美?”敏儿小孩子心性,迫不及待地向苏意卿展示属于他的珍藏。
苏意卿望了过去。
在高处,自然与地上不同。细看时,那花瓣袅袅娉婷,各有千般娇柔姿态,及至放眼去,繁花连云生,人若在彼岸云端,脚下花开,似可踏花归去。
深深浅浅的粉色,似乎将要融化在春光里,间或夹杂着鲜嫩的青绿,若水墨晕开,恣意流淌,造物者以天地为幕,随手画了一幅卷轴,这其中还有香气婆娑。
再远处,是京都城中的高屋青瓦、檐角飞斜,是隐没在画卷之后的布景。
“太漂亮了。”苏意卿由衷地赞叹,“敏儿你真厉害,果然这里的风景独好。”
敏儿翘起了二郎腿:“这树上啊,除了我二姐姐、四妹妹、五妹妹、周家的八妹妹,哦,现在还有苏姐姐你,我可没带旁人上来过。”
苏意卿笑他:“你的姐姐妹妹也忒多了些。”
敏儿反而洋洋自得:“因为我会玩,所以姐姐妹妹们可喜欢我了。这地方还是我爹告诉我的,他小时候也常常爬上来,那梯子也是他给我做的,不过苏姐姐你回头可别说出去,不然我祖母连我爹都要骂的。”
“我省得,自然不会说出去的,若是我祖母知道了,也是要骂我的。”
果然天下祖母都是一般。
敏儿还在絮絮叨叨地吹他的姐姐妹妹如何与他要好。
苏意卿坐在枝间静静地看那桃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敏儿胡吹。
突然,敏儿“哎呦”一声惨叫。
“怎么了?”苏意卿吓了一跳。
“完蛋,我看见谢家的二叔叔过来了。”敏儿哀嚎,“这个叔叔可凶了。”
他一哧溜滑下了树,着急地朝着苏意卿招手:“苏姐姐,快下来,我们快跑。”
苏意卿也急了,但是,她的手脚哪里比得上敏儿那般利落,何况被这么一吓,坐都坐不稳了,手脚忙乱:“什么?等等、你等我。”
“朱敏,你在做什么?”
谢楚河的声音传了过来,严厉的,带着几分隐约的怒意,宛如淬了冰的剑锋。苏意卿听了,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忙不迭抱住了树枝,瑟瑟发抖。
敏儿很没意气地丢下了苏意卿,抱头鼠窜而去。
那边有人大步过来,带着冷冽肃然的气息,与这桃花分外不搭。正是谢楚河。
他几步走到那棵紫叶桃树下,微微抬头,沉声道:“下来。”
声音很严肃。
苏意卿有点害怕,赌气不去看他,抱着树枝:“不要。”
谢楚河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稍微温和了一点:“敏儿是不懂事的孩子,你是多大的人了,还跟着他胡闹,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快点下来。”
苏意卿虽然不敢正眼看他,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可以在他面前有恃无恐。
她低了头,用手指头拨弄着桃花,哼哼唧唧地说:“再看一会儿,我好不容易才上来的呢。”
安阳郡主因不太放心儿子带着客人在林子赏花,本来想叫太傅家的四姑娘过来作陪,却被朱恒拦住了。朱恒也不说谁和敏儿在桃花林中,只挤眉弄眼地叫谢楚河过来把敏儿带回去。
谢楚河不欲听朱恒在那里呱噪,顺势允了。
没想到过来竟看见敏儿带着苏意卿爬在树上,他心中大怒,已经想着怎么痛揍敏儿屁股了,在苏意卿面前却一点儿不显,只道:“那略略看一下,马上下来。”
他那么大个子杵在眼皮下面,叫人哪里还有心思看桃花呢,苏意卿暗暗嘟囔着,一边眼波流转,偷偷看他。
他的面容刚毅英挺,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他立在那里,即便在这旖旎的桃花丛中,他高大的身躯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曲的利剑。
桃花如画卷,他是卷中一笔突兀的鸦黑墨色,浓郁苍劲。
苏意卿觉得心跳得有些儿快,怪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开去,拈了一朵桃花,在手指间无意识地揉弄着,轻轻声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和秦家已经退亲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谢楚河说这个,话说完,又觉得害臊,脸上一片绯红。
她的面容在桃花掩映中,盛过桃花。
谢楚河的血液涌了上来,手心微微有些汗,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欣喜、抑或是心疼。
万般纠结了一下,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谢楚河望着苏意卿,认真地道: “等秦子瞻从庐州回来,我把他打一顿,我会让他知道错的,你放心,他一定会来求你回头。”
她是那么美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珍惜她呢,简直是瞎。
不,不是。苏意卿呆了,这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反应,难道他不应该说,秦子瞻不娶她,他娶她吗?
她撅起了嘴:“不要你多事,是我自己想和秦家退亲的,我看不上秦子瞻了。”
谢楚河眉头略皱:“秦九郎才干非凡,我观其行事做派,假以时日,未尝不能位极人臣,这么好的郎婿,你若错过了,还真是可惜。”
他压根不提他自己,好像那天晚上他对她的温柔与爱护都是过眼云烟,说散便散了。
骄傲的卿卿生气了,胡乱从枝头摘了花朵砸他:“我的事才不要你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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