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说他是狗脾气, 话里话外嫌弃他,那怕是没尝到离别的滋味,这一回他离她千里,足足有四五天看不见他,怕是要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了吧?
想到这儿, 心里就盛满了洋洋的得意, 辛长星心头的那点子愁绪忽地就解开了,他向着窦云一点下巴,赞他差事办的好。
鹦鹉仙和走货郎的故事, 本将十分喜欢,回头把话本子拿来仔细参详。
窦云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下,心下自忖,这鹦鹉仙和走货郎说起来是个报恩的故事,实际上后半截全是鹦鹉仙和走货郎怎么倒凤颠鸾、温存甜蜜的,什么梅子糖化了水, 货郎架上挂玉腿,什么粉口白牙眼儿媚入目皆淫邪, 满纸全是睡睡睡。
他偷偷向上觑了一眼大将军,如将军这般神佛一样高洁的人,怎么能被这样的话本子玷污呢?窦云下意思地摇了摇头,咬死了口不接话。
将军, 若是前日卑职没有查清这女子底细的话,您能分辨出来么?他转移话题,多舌问了一句。
辛长星不置可否。
七八岁的小姑娘, 乳名叫做雪团儿,雪是白,团儿是什么呢?
团儿就是圆,圆就是团儿,雪团儿百日酒,他才将将六岁,刚从外头滚了雪团子进来,乍一见那胳膊腿一圈圈胖成藕节的小姑娘,他小大人似的感慨:这位弟弟白胖白胖的,跟雪团儿似的。
甘老将军捋了捋胡子,拍着他的头笑:傻小子,这是个妹妹。给你做媳妇儿成不成?
六岁正是狗嫌猫厌的时候,他嫌弃的皱眉,明明是个小子,还要给我当媳妇儿,不要不要。
从此雪团儿才叫雪团儿,再后来雪团儿长大了些,纵然没那么胖,可依旧粉脸嘟嘟,娇憨的紧。
故而,雪团儿这个名字的真谛在于白胖。
那背后操纵之人,找了个眉眼同甘琼相似的绝色美人来,做了全套的假,可却全然忘记了,雪团儿再怎么变,总脱不了那几分娇憨稚气以及胖
那搪瓷货纤腰一缕,走路婀娜,可眉眼里有藏不住的算计,敏锐如他,又怎么能认错?
他笑一笑,觉得像放下一桩心事,思忖一时,自怀中将那枚玉净瓶拿了出来,递给了窦方。
查一查来历。他顿了一下,忽得想到了什么,牵唇一笑,再去鸟市买只鹦鹉,找个人养着,带回去。
窦云有点儿懵,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枚玉净瓶。
大将军这是怎么了?又是玉又是鸟的,十足一个纨绔做派该不是被自己说的那个走货郎和鹦鹉仙的故事,刺激到了?
他忐忑地领了命,却行了几步,懵懵然地退了出去。
离开右玉不过四五日,在辛长星看来渡日如年,可对于青陆来说,快乐的时光不过一霎儿,要好好珍惜才不至于虚度光阴。
第一日,暴雨,不必出操,她晌午同毕宿五,穿着蓑衣在树林里的溪水里捉草鱼,逮了一只被雨浇下来的白头老鹰。
老鹰奄奄一息,左脚栓了一只小小的铜铃铛,翅膀扑掉了一层羽毛,露出了血淋淋的皮肉。
毕宿五操起工兵铲想将它拍死,拍死了回去吃肉。
话音儿刚落,那老鹰半开半阖的眼皮下,眼珠子哀戚地看住了青陆。
青陆心里头咯噔一声,推开了毕宿五的铲子,正儿八经地劝告他:野生的哪里能入口?还活着呢,拎回去给师父瞧一瞧伤,治好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拎着白头老鹰回了伙房,倒给彭炊子惊了一惊。
这么大个儿的老雕,比大雁还威风。他说着就让毕宿五去拿绳子,先绑住这老鹰的喙和爪子,你们可真够莽的,这雕爪子能捉鸟抓羊,仔细把你眼珠子啄出来!
彭炊子心里存了几分的犹疑,但手上却不停,弄了些金创药,简单地为老鹰裹了伤。
到了第二日,小雨嘀嗒,操练继续停摆左参将说了,甭管大雨小雨,都不能冒着雨操练,万一害了伤风感冒的,一个传染俩,那便糟糕了。
青陆可太喜欢下雨天了,冒着雨同毕宿五去了趟他家,将毕宿五的老娘抱在搭着蓬的板车上,一路淌水崴泥的,送到了右玉县里看病。
看了病不过用了二两,可见那四十斤沙棘是真贵!想到这件事儿,青陆胸口闷了一会儿,只有摸摸怀里的那颗小金印,才能缓解心痛。
第三日上暴雨倒是停了,可毕宿五和青陆却都害了伤风。
到了晚间,青陆正裹着被子在床板上打摆子,便见参将大人身边儿的长随左明,笑嘻嘻地进来了。
郑小旗可好些了?今日彭炊子去杜营医那里抓药,遇上了,才知道你害了伤风,左明被彭炊子让到了一旁的矮凳坐下,问了一句。
青陆把头埋在被子里咳嗽了一声,抬起头来说道:嗐,没事儿,就是有些头痛
左明点了点头,带了几分疑问,参将大人叫我来问一声儿,若是能起身,就去同参将大人一起用饭。若是不能
我能!青陆把被子一扔,手便扶在了一旁的窗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男儿到死是豪雄,不过是伤风罢了,还能要了我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