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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自那夜疯狂已经过去了半旬。
薛元狩事后将心比心,霍昭醒来后,若是发现一夜情的对象竟然是年少时的死对头,大概会暗笑抓住了可以用来取笑自己一辈子的把柄吧?
好在那家伙应该不会把自己还活着的秘密捅出去,因为两人的身份都太敏感了,堂堂平南王也不缺这点功劳。
玉春楼的情报网没有找到任何名叫“阿瑶”的人物,但薛元狩并不在意。按照霍昭的性格,若是想索要封口费或是纯粹为了好玩来恶心自己,一定会亲自找上门与他对质。本来不算多大的事儿,如果抓了人质来要挟他,反而会令事态上升,适得其反。
不过这几天平南王府平静如常,没有任何明显的异常动向。薛元狩觉得自己也许是撞了大运——也许霍昭当晚喝得太多,醒来后就把一切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因此,在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被锁在一座阴暗的水牢中时,整个人都懵了。
薛元狩上一秒的记忆还停留在玉春楼里。今晨他天未亮就醒来了,用过朝食后感到有些困乏,便决定回床上再小憩一会儿,没想到醒来后就被拷在了这里。
——所以他这是......被下了迷药?
薛元狩不知道下药者是如何接触到自己的饮食的,但是纠结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对改变现状无益。于是他眯起眼睛,抬头打量着自己的处境。
水牢四面都是石壁,墙边的火把是唯一的照明。他的双手被铁链吊在头顶两侧,冰冷的水淹没过脚踝。值得庆幸的是这水还算清澈,水位也不高,只是停留在小腿中间的位置,缓慢地蚕食着他的体力。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一步步走近,靴底触地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水牢中带起回音。
薛元狩侧过头,“霍昭?”
由于迷药的药效还没完全褪去,他的声音中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虚弱意味。
霍昭阴沉着脸踏进了锁着薛元狩的蓄水池里,毫不介意袍脚与长靴会被冷水浸湿。墙边火把的光线晦暗,他右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剑柄,指节发白,仿佛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说,是谁安排你接近我的?”霍昭走到薛元狩面前,粗暴掐住了青年的下巴,逼迫他抬起脸,力道大的近乎卸掉他的下颌。
“……?”
薛元狩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他觉得霍昭的态度简直莫名其妙。
时隔这么久再次见到自己,这姓霍的家伙不仅没有感慨一句“你这个祸害竟然没死?!”,反倒表现得仿佛薛元狩是一个陌生人,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蓄意接近了他。
薛元狩疑惑地与霍昭对视,后者的的发丝垂在额前,半掩住那双狭长俊美的眼睛。他的眼中是一大片令人窒息的黑色,瞳孔深处倒映着水牢墙上的火把。这种目光给人的感觉十分矛盾,仿佛像是注视着一个死物般厌恶且冰寒,却又压抑着某种近乎疯狂的情感。
薛元狩扪心自问,自己年少时虽然与霍昭有些过节,但都是小打小闹;两人在学宫的关系就算称不上是好友,也该有一两分同窗求学的旧情。后来北周与南梁交战时,他们曾在沙场上兵戎相向,可那只不过是各司其职。
他自认与霍昭交情不深、也无甚仇怨,因此,一时怎么也想不通霍昭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地把他锁起来,还用这样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霍昭盯着薛元狩在水牢中略显苍白的脸,突然松开了掐着他下巴的手,改为用指节轻轻摩挲他的脸颊。
“你这张脸,倒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痴迷地低声道。
薛元狩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这句话中的信息。
——姓霍的似乎认定“薛元狩”已经死了,并把现在的自己当成了一个顶着与薛元狩同样的长相的赝品!
薛将军气得翻了个白眼。霍昭这个混账......前几天喝醉的时候把他当成相好的替身,现在清醒过来了,竟然还是认不出他是谁么?
便是被当成赝品也罢,可是这混账的语气,为何听起来如此奇怪?
而且,他把自己锁起来,到底想如何?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霍昭的手停顿在薛元狩的脸颊上,让那里如白瓷般微凉的皮肤渐渐染上了温度,他感受着指下的温热细腻,他叹了口气,不舍地收回了手。
“既然送上门来找操......为什么事后还要跑掉呢?”
炙热的吐息喷洒在耳廓,使薛将军猛地打了个寒颤。
——等等,送上门来找操!?
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在薛元狩愣神的一刹那,霍昭俯下了身,狠狠地吻在了前者的唇上。
比起亲吻,他的动作或许更应该用撕咬来形容。就像是一只愤怒的野兽,想要将猎物吞吃入腹,却又不舍,只得借由撕咬的动作宣泄自己的情感。
“阿瑶......”
霍昭喃喃着,一声又一声,在唇舌交缠的间隙送进唇缝。
他长而
', ' ')('浓密的睫毛低垂颤动,持剑的右手紧贴着薛将军的后颈,颤抖的、思慕的,仿佛只要掌中握着温暖的脉搏,就能将他整个人都握在手心里一样。
薛元狩愕然地承受着这个吻。
他尝到了血腥的铁锈味,然而比起唇间令人猝不及防的入侵,更加让他无措的是霍昭的吻中噬骨的情感。
——那是无尽的爱欲与悲伤,随着低沉嘶哑的呢喃声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了他的身上,犹如骤然决堤的洪水,将人疯狂拉扯入深渊,无声将心脏腐蚀,另溺亡者再也得不到救赎。
薛元狩本来想要回咬的动作都顿住了,再一次从霍昭口中听到“阿瑶”这个名字,他的脑海里忽然涌上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元狩”其实是薛元狩的表字,而他的本名,叫做薛??(yao四声)。
按照古礼,男子二十而冠,表字是在行冠礼时由长辈所赐。有些家族为了让长子早日继承家业,会提前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行冠礼。
薛元狩的表字取得更早。他七岁时,小小年纪便可拉开二石重弓、百步穿杨,先帝见了笑叹果真是将门虎子,便赐下了“元狩”二字。
狩,有征伐之意。取了字之后,便没有人再称呼他那个生僻的本名......直到有一天在学宫中,那个来自北周的霍小公子蹦到了他面前。
「薛元狩!我从皇叔那儿听说,你的名字原来叫薛耀?是哪个耀,耀武扬威的耀么?」
十四岁的霍昭把整个上半身都压到了薛元狩的书桌上,一下子扫乱了桌面上整齐的纸张。他的五官已经初见深邃英俊的雏形,头顶的发髻歪斜到一旁,几缕松散的乌发垂落下来,与宣纸上墨字的颜色混在一起。
薛元狩一见到这人这幅轻浮的模样就觉得烦心,干脆转过头去,不予理会。
霍昭在他的书桌上滚了一圈:「喂!你别不理我啊。我突然怀疑自己记错了......难道,那个字应当念“夭”?就像古诗里写的那样: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盻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
薛元狩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你怎么不从诗经里找例句,偏要引用这种......这种......」
霍昭无辜地支起手撑着脸:「嗯?怎么了?所以你的原名到底是哪个字呀?」
薛元狩叹了口气,把他书桌上推下去:「我叫薛??,左边日,右边玉的??。」
「这是什么生僻字啊,听都没听说过......」霍昭嘟囔了一声,他转了转眼珠,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眯眯地弯起了眼睛。
「要不,我以后就叫你“薛瑶”吧!??字右边是玉,而瑶是玉之美者,是不是比凶巴巴的“元狩”好听多了?你说呢,阿瑶?」
霍昭觉得自己的主意很棒,但薛元狩一点也不觉得,于是两人就这个名字的问题拌嘴拌到了演武台上。后来怎么样,薛元狩也不记得了。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压着霍昭打了一顿,因为那家伙之后就再没有在他面前叫出过“阿瑶”这两个字。
谁能想到,时隔多年,命运弄人。现在回想起少年时的过往,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
霍昭将薛元狩紧紧抱在怀中,右手强硬地按着他的后颈,不允许他离开。薛元狩被吻得喘不过气,眉头紧凑,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终于拉开距离后,红肿水润的嘴唇上的一抹猩红更是宛若鲜血淋漓的胭脂,绝艳靡丽,夺人心魄。
薛元狩急促地喘了口气,来不及理清霍昭到底对自己抱有什么想法,只想趁对方停手开口坦诚自己假死后的身份,好让他赶紧帮自己松绑。然而霍昭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二话不说地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专门用来堵嘴的玉塞,牢牢夹住了青年的舌头。
“是皇叔送你来的吗?不肯将我外放到江南,就为我找来了一个和阿瑶长得一模一样的玩具,当逝者的替身么?”
薛元狩睁大眼睛瞪着他,想要否认,嘴巴却被堵住,只能徒劳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霍昭动作温柔地抚去薛元狩下唇上的血迹,语气中掩藏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皇叔如此体贴入微,小侄我又怎能,枉费了他的一番苦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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