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上回说的都不是真的,我只是害怕,害怕如果我再不回去的话,我父亲会和天王一起对你下手。
她说,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信。你亲口答应不会丢下我的,怎么可能反悔?
她说,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你,没有别人。
那个愿意熬夜为她抄一整本书,每日从城东奔波到城西只为和她一起用膳的人,微笑着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梦境太过美好,以致醒来的那一刻她的嘴角还带着微笑,直到一偏头,看见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陌生男子时,笑容才冻结在了脸上。
顾流觞匆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衣物,还好,虽然凌乱却还是完整的。
心稍定下来,她忍着宿醉的不适,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内的人。能够通过层层守卫,这样大摇大摆坐在她房中的,显然不是什么贼人,而是她那位素未谋面的新婚夫婿。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人,顾流觞感觉到了无形的压迫感。她有一种直觉,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俊秀的人,或许要比那些盛气凌人的纨绔子弟更加危险。
“早安,夫人。”余逍手执一卷书,正神情专注的翻动着,却仿佛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了如指掌。
“见过余将军。”
余逍放下了书,有些不满的挑眉,“依礼,你似乎该称我一句……夫君吧?”
顾流觞的脸色变了变。她连将军都不愿意唤,更别说夫君这样的称呼了。
幸好余逍好像也不执着于这个问题,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余逍才一出去,便有人进来替顾流觞梳洗更衣。顾流觞故意拖了小半个时辰,期盼她等得不耐烦自行离去,谁知一开门,就看见她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正饶有兴致的逗弄着笼子里的一只红绿相间的鹦鹉。
余逍瞥了顾流觞一眼,知她是厌烦自己,素衣素服,脂粉未施,衬得那本就白皙的肌肤几近透明。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好了?一道去用早膳吧。”
说完,余逍便径直往饭厅走去。顾流觞虽不情愿,也不会傻到在这种事上惹她不快,便也跟着去了。
今日准备的早膳异常丰盛,光甜品就有四道,桂圆红枣枸杞,甚至还用药材炖了鸡汤。
顾流觞看见这些东西,想起方才自己让丫鬟们把被褥拿去换洗时,她们偷笑的表情,一时有些尴尬。
相比之下余逍就镇定多了。自从昨夜无意中知道了顾流觞的秘密,她忽然觉得有个挂名的妻子未必是坏事,反而对于她隐藏自己的身份有所帮助。
“我听他们说,你每日吃得比院子里那只八哥还少。”余逍说着,亲自盛了一碗黄澄澄的鸡汤放到顾流觞面前。见她不接,故意轻佻的低声抱怨:“我说昨夜……压着怎么硌得慌。”
顾流觞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她没动自己,可是一想到自己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床共枕了一夜,就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
看着顾流觞的表情变化,余逍不由觉得更加愉悦。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到顾流觞的嘴边,温声道:“乖,张嘴。”
动作亲密得仿佛真的是一对恩爱至极的夫妻。
顾流觞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一副要杀要剜悉听尊便的样子。她本就已心如死灰,不过凭着最后一丝希望苟延残喘。要是真到了无法保全自己的境地,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尽。
僵持了一会儿,余逍若无其事的把勺子放下。“你是顾大人的千金,我自然会让着你。不过呢,你最好也听话一点,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那几个陪嫁来的丫鬟,会不会有什么事……”
她刻意作出轻浮的样子恐吓她:“顾小姐冰雪聪明,该不会不知道这边荒苦寒之地的民风如何吧?”
顾流觞气得发抖,暗道这余家的人果然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轻狂霸道,蛮横无理。那几个丫鬟从小就跟在她身边服侍,亲厚非比寻常,她还想着寻个机会给她们去了奴籍送回京去,别在这耽误了。没想到这堂堂一个世家公子,边军统帅,竟卑鄙到拿这个来威胁她!
余逍欣赏着她凌厉得就像是要杀人的眼神,又夹了个甜枣过去。这次顾流觞敛了神色,低头默默吃了。
余逍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她想起从前也曾有过一只不肯吃饭的小猫,最后自己是忍着被挠了数道血痕的痛楚,掐着脖子喂下去的……想想就让人兴奋得全身发抖。相比起来,这名门闺秀果然是了无生趣,乏味非常。
余逍直起身,用茶漱了口,披上外袍,漫不经心的说:“这两天把东西收拾一下,京城那边告了急,我们不日就要回朝了。”
顾流觞听了,不由的一惊。她在这宅子里,讯息几乎完全封闭,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逍低头系着外袍的搭扣,随口抱怨着:“朝中净是一群废物,竟被一帮乌合之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亏得那贼首还是个女将。”
顾流觞只觉心脏狂跳,声音也在发抖。“难道除了那安乐军外,又多了另一拨叛军不成?”
“夫人不知道么?自从崔广胜死后,安乐军就今非昔比了。如今是他那义妹掌权,反贼们也不拜天王,改拜叶王了。”
说完,余逍抖了抖袖子,直接走了出去,假装没有看见身后人瞬间落了满面的泪水。
正当龙骧军开始筹备起回朝时,义军这边也是一片如火如荼。
沈离央正在议事厅和众将一同研究作战事宜,忽然一个侍卫匆匆进来。
“我们正在商议要事,有什么事待会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