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联不都是那些吉祥话,你随口拈两句就好。”
顾流觞想了想,春联写的那些句子,她的确是信口拈来,只不过现下天下大乱,总不能给她写个四海升平,风调雨顺什么的。她凝神想了半晌,挥毫写下。
“汗马绝尘安外振中标青史,锦羊开泰济民清政展宏图。”沈离央念了念,喜道:“明年是羊年,这句既意思既好,又应景。军师真是满腹文墨。”
“不过篡改前人词句罢了,也值得这么夸我?”顾流觞把墨风干,“既合心意,那就贴上去吧。”
贴完春联,沈离央到窗边望了望,看到外边乱糟糟的样子,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训斥,而是默默的走了回来。
“将军不喜欢过年吗?”
“那不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事情?”
“这也不一定啊。”顾流觞看出她兴致不高,于是娓娓说道起来:“过年时都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就算小孩子再顽皮,也不会被大人责骂。晚间也不会那么早就寝,而是会在一起守岁。等到新年的更声响起,互相说些祝愿的话。第二天的时候,会穿上新衣服,从头到脚都是新的,然后到相识的人家那里去拜年。”
“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也能生出这么多讲究。”沈离央皱着眉,“我可是嫌麻烦的。”
“辛辛苦苦忙了一年,总要有点盼头啊。”
“老百姓就是容易满足。”沈离央感叹,“韶国现在就像是一棵大树,已经从根源开始腐化了,不管再怎么样,也只是周而复始,始而复周。”
“所以在民众的心里,我们安乐军就像是一个大英雄一样,打跑了一头名作年的怪兽,为他们带来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一年。”
原本怏怏不乐的沈离央听得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顾流觞本就是在哄她开心,闻言谑道:“将军这么说,是想管我要糖吃么?”
说完就真的从身上拿出一包香糖果子来。
“你怎么还带着这个?”
“以前家里亲戚的小孩子多,习惯了,就随手置备了。”
“说起来我那侄儿今年也有五岁了,年后我应该会去一趟骧城,正好可以看看他长高了没有。”
“侄儿?你是说……幼王?”
“我大哥的长子,崔若麒。”
顾流觞的神情一滞,拿起一颗糖把玩着,装作不经意的问:“这名字,是你取的?”
“是啊。我希望他一生都福禄双全,不必再经历父辈们经历过的苦难。”沈离央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今日晚些时候集宴,这次军师大人可就不能缺席了。”
“这是自然。”顾流觞笑笑,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等到晚间准备开席时,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丰盛的食物。虽然沈离央治军一贯要求简朴,但过年这种日子,自然也不能含糊。
主位上坐着沈离央,顾流觞就坐在她的身旁。
等到时辰到了,沈离央端了一杯酒起身,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将士们!今日安乐王远在骧城,不能亲至,特命我代他备下酒食,犒赏大家。这第一杯酒,我们就敬安乐王,愿他圣体永安!”
“敬安乐王!”众人纷纷端酒起立,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要敬我们战死的弟兄们!他们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是还有我们。我们必定会完成他们未了的愿望,将安乐军的旗帜插遍韶国大地!”
沈离央说得动情,在座的将士们回想起故去的战友,心中热血激荡,神情恻然。
“第三杯酒,要敬在座的各位。都说我善于领兵,多有胜绩,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将士们各司其职,奋勇杀敌,如果不是我们全军上下一心,哪里能一城一城的打过来,打到如今这个地步?”
沈离央说完,率先仰脖一饮而尽。
这时,一个副将站了起来,道:“末将提议,这第四杯酒,我们要敬将军。要不是将军的宏图大略,英勇善战,也就没有今日的我们。”
“敬将军!”
“好!”
沈离央举着满斟的酒杯,朝四面八方一一致意。“各位请坐,今日之宴不必拘束,只管尽兴便是。”
到四处走了一圈,又应酬了一番,沈离央才回到座位上。
“被灌了很多?”顾流觞估摸着这一圈下来,起码得有三四十杯之多。
“敬酒嘛,总不能不喝。”沈离央狡黠一笑,扬了扬手上的酒瓶:“事先兑了水的,也就一点点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