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说的是,等女人好了就把孩子接回来,但她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
容初跟萧启烧掉李大夫骨灰的时候,在外面呆了大约一两个时辰的样子,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在回到安置病人的屋子的时候,跌入谷底。
容初捧着李大夫的骨灰回来,想想自己房里的那个孩子,勉强被安慰些许,想去看看她的母亲。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将孩子托付给容初的女人就不行了。
药,因人而异。
这是个很玄学的事情,同样的病,差不多的药,有人能活,有人却会死。
女人也死了。
他们一家人,全死了。
林含柏在房里照顾孩子,她怀里的孩子还傻呵呵地笑,露出没牙的粉嫩牙床,身上散发着奶香味,却没有家人了。
容初答应过女人,要替她好好照看这个孩子,只是照看的时间,从几天、十几天,变成了一生。
身为医者,经历过许多的生死,可是容初还是看不开,甚至不可避免地,把女人的死揽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流落街头的那几年没有荒废,如果她能够再多学几年、多读几本医书、多积累些经验,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容初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她曾有些微妙的遗憾,自己此生都不会有孩子,却阴差阳错的,真的有了一个。
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她的幸运,是一整个家庭的不幸。
听完这些。
林宏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这都是命。
顿了下,又问:柏儿也同意么?
孩子们的事,只有她们自己去决定,只一点,林含柏不能受委屈,这是林宏最后的底线。
林含柏:我同意的,养个小孩好像也不错。
可你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真不觉得委屈?
林含柏摇头否认。
难不成要告诉父亲,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到了那时,该怎么同林宏交代。
其实想想也不错,有了孩子作为枢纽,容初就更没有理由丢下她了。
便是两个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林含柏还是会不安,如果容初又因为某些事扔下她呢?
闵于安想要篡位的事,林含柏也知道了,四舍五入大家都是一家人,若是闵于安成了九五至尊,容初也不必成日担心的身份暴露人头落地,
这些环环相扣,林含柏已经做好了未来同其他变故作斗争的准备。
眼下,就让自己好好的沉沦一下吧。
风雨来临之前,春暖花开,她想肆意享受。
***
远离了都野,重回京城,这才是人间。
萧启与闵于安并肩而行,信马由缰,慢慢悠悠地往宫门的方向走。
没有急事,就没有必要在人群聚集的地方策马飞奔,扰民伤财的事,何必去做。
马儿行得慢了,马上的人就能听见周围传来的各种声音。
市场纷扰,人群嘈杂,有议论纷纷,而这议论的核心,居然就是她们
听说这回饥荒啊,都是驸马公主解决的。其他大人都没有法子,驸马居然主动过去救人,没多久公主就去了。
真厉害啊,不过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
是啊是啊,真是菩萨转世,要我说,公主殿下若不是个女子,都可以与太子......唔唔,你捂我的嘴干啥。
瞎说什么呢,你脑袋不想要了是吧,这可是皇城,你这话要是给宣扬出去,不用等到明天你脑袋就得搬家。
好吧,不说这个了,驸马爷可真是俊美无双啊,天下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所以人家才能娶得上公主啊!
......
马背上的人渐渐红了耳尖。
萧启被烧得找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她也不是第一回 见识到这些百姓的八卦程度了。
萧启迎娶闵于安那日,也是这样,底都被他们扒了个干净。
这些人说的话,就让萧启觉得,他们是不是趴在自己床底下听的。远处城郊的消息都能被他们知道!
按理说萧启经历了这么多,应该练就一副厚脸皮才是。
但是事关闵于安,萧启永远都静不下来。
一路走一路脸红,汗水就这样顺着脸颊滴下来,滑进更深处。
闵于安侧脸去看,目光一闪,取出帕子靠近了萧启:淮明往我这边来一些。
萧启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闵于安端起了她的脸,替她擦净了汗。
两匹马儿竟难得的保持同步,抖也不抖,马上的人稳稳当当。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片哗然之声。
大邺人含蓄内敛,便是夫妻一同上街,也不会做什么亲密的举动。
萧启闵于安这样做,无疑是出格了。
百姓自然不可能去训斥,只会从另一方面来想:原来公主驸马这般恩爱呀。
汗水是擦干净了,萧启脸上的热度却又上升了。
小公主是怎么回事,净干些这种事!
看似埋怨,实则心中有些欢喜。
相恋中的人,总是巴不得自己与对方的距离更近一些,甚至想要全天下都知道她们的恩爱。
再低调行事的人,都躲不过这个心理。
开心一直持续到了宫门处,随着宫门处的摆设越来越清晰,闵明喆的身影就这样映入眼帘。
标志性的金丝玄袍,绣着蛟龙的布料,闵明喆朝着归来的众人温和一笑。
萧启的右手又开始抖起来。
残手,废人,后院,还有刺破她胸膛的无数杆长矛......
第114章 汤池
萧启不是不在意, 只是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可在面对闵明喆的时候,还是会不可遏制地愤怒。
那股子不甘又涌上来。
手抖得几乎能看出残影, 血气上涌,萧启的脸又红了,这回, 纯粹是气的。
闵于安为了欣赏萧启这难得的模样, 一直看着她, 立刻就觉察出了她的异样, 攥紧了她颤抖的手。
怎么了?闵于安问。
这样异样。
跟在萧启身边许久,闵于安从不知道萧启的右手有什么旧伤,秋猎那次伤到的, 不都已经治好了么?难不成留下了暗伤?
萧启恍然回过神来, 知道自己这样子奇怪, 勉强解释道:有点累。
熟知她的闵于安怎么会被她轻易糊弄过去。
萧启不愿意讲,闵于安也不逼她,反而自发为她想好了理由。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闵明喆已经迎上来:皇妹与驸马辛苦了, 父皇正在等你,一起去吧。
闵于安不置可否地一笑:皇兄,是专程来接我的?
当然,谁让你是我的宝贝妹妹呢?主要还是想见一见驸马呀, 怎么觉得更有韵味了,尤其脸红的样子,馋得闵明喆心痒痒。
数月未见,这人,又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力。
闵明喆还没有上位, 不方便暴露自己的企图,并没有多做解释,把自己的目光从萧启身上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