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守卫干什么吃的!这么个小东西都放进来?
她没理会众人,无视旁人眼里的轻视,只淡淡开口道:我懂规矩,生死状拿来吧。
老板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多言。
自己找死的人是拦不住的,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他见得多了,劝也劝不回来,索性不多费口舌了。
签过生死状,萧启寻了个角落,静静等待这场角斗的结束。
她微微闭眼,感受着身体里呼之欲出的兴奋,那是对血液、暴力的渴望。
征战沙场多年,她早就习惯了以拳头来说话,天生的巨力在接触过军营里系统的学习之后,她便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旁人避之不及的刀光剑影于她而言却是如鱼得水。
自被太子幽禁之后,一身本领就再没了发挥的余地,拔了牙的老虎只能扮作温顺的大猫。
而令她身死的那一场争斗更是憋屈,大厦将倾的身子根本未能发挥当年百分之一的英勇。实在是耻辱!
此次前来,除了赢得盘缠之外,更多的还是想要发泄在心中积闷了多时的情绪。这一切唯有血与肉的发泄才能平息。
耳边传来更为响亮的欢呼声,萧启睁眼,便见那刀疤脸被大胡子拖了双脚高高举起,大胡子以腿为轴,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硬生生将刀疤脸摔向地面,霎时间,血液四溅。
被血液溅到脸颊上的人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更加兴奋,大声呼喊:杀了他!杀了他!
胜负已分。
有伙计上前拖了生死不知的刀疤脸下去,大胡子高举了拳头,享受胜利带给他的荣誉和喜悦,围着场边走动边喊:还有谁!
他在等下一个敢上场的人。
即便是亡命之徒,也不会去干那些明显毫无胜面的架。
四周一时之间竟然静默下来,只剩下粗粗的喘息声。
场下众人面面相觑,旁观带来的刺激与喜悦还残留在脸上,却无一人敢动。
我来。萧启平静开口,不大的声音在此刻却清晰的很,将斗场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闻及向她望去,待瞧清是个半大小子之后又嗤笑起来。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笑归笑,却也疏散开来,留出能让她通过的过道。
***
萧启翻身上台,先行了个礼:在下萧启,斗胆请您赐教。
不大的少年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大胡子有些忍俊不禁。
他腰身还没自己胳膊粗,感觉有点像欺负小孩子啊。
大胡子打量他半晌,还是沉下声回了个礼,武者的世界里不讲年纪大小,既然站上了这角斗场,就要承担后果。大不了自己到时候下手轻点,免得他哭鼻子。
萧启右腿后撤,微微蹲下,摆开架势,而后率先冲了上去。
面对嘲讽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拿实力说话。
在他人眼中,她的拳头落在壮汉身上好像是在挠痒痒,丁点儿影响也无。
少年侧身躲过壮汉的一击,而后蹬地出拳,一拳比一拳重。
就这样出拳,闪躲,肘击,踢腿,出拳,闪躲,后退
动作间,萧启逐渐习惯了这具未经系统训练的身体,熟悉了攻击的力道与角度,十多年的差距慢慢缩小,然后,融会贯通。
从小在街头长大的乞丐对城中每条路都门清,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前世闹饥荒活不下去的时候,她也曾来尝试过。但太久不曾吃饱的身体,连力量都跟着减弱不少,哪里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凶残之徒的对手?
只能被动挨打,侥幸捡回一条命,也还是生生在破庙里躺了一个月才勉强恢复。
但这一次,她不会重蹈覆辙。
这时的场面实在有点滑稽,少年不停歇的出拳和闪躲,对于稳如泰山的大汉来说宛若被蚊子咬了一口,真是,没什么看头。
看众们意料之中的失落,小孩子的打架实在难以激起见过大场面的他们的兴趣。
只有大胡子自己知道,这弱不禁风的少年,打出的拳头有多硬,直直穿透他一身的肌肉,直达骨骼和内脏,被击中的地方简直哪儿哪儿都疼。不多时便受了些暗伤。
他硬生生咽下口中翻涌上来的血,拿出十足的力气挥拳向少年打去。争斗进行到这里,他再不敢忽视这小小的少年。
在萧启的眼里,大胡子的每个动作漏洞百出,他一动肩膀自己就能判断动作路径,与身体的磨合也差不多了,她决定速战速决。
前倾躲过大胡子挥来的大手,滑步来到大汉身后,萧启将力气全都灌注于右腿,跳起的同时侧身回旋一踢,那仿佛一捏就碎的细腿竟稳稳的踢中大胡子的后背。
嘣的一声,大汉轰然倒地。
溅起的灰尘让前排围观者眯了眼睛,少年那一跃仿佛一记有力的巴掌打在脸上。
嘈杂的人群静默几瞬,在接受了既定的事实之后,奋力欢呼起来。
萧启没有理会众人,对着大胡子长鞠一躬,歉声道:对不住了,多有得罪。
她扫视四周,朗声问道:还有谁愿意来与我一较高下?
即便萧启确实击败了很厉害的大胡子,更多的人还是倾向于相信,大胡子是被前几场的争斗耗去了力气,才让这么个小屁孩占了便宜。来挑战她的还是不少。
在接连又击败了两个不信邪上前挑衅的大汉之后,萧启接过那老板递来的三十两赏金,提脚迈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中关于江湖的描写引用自《江湖丛谈》连阔如。
第4章 高昌城
寻常人家一年的生活所需也不过一两半银子,足足三十两,在盘缠之外还能剩余不少,算是一笔不菲的巨款了。
商州城距西北边界足有数千里,步行一日数十里里,得走上三五个月,时间可经不起这样耗。普通马匹一日行三四百里,倒是只需要一月左右,可本朝缺马,物以稀为贵,一匹马至少得八十两银子,实在是买不起。
角斗场去一次就够了,次数多了也扎眼,平添事端。
萧启这般想着,先进成衣店换了身衣服,给阿姐和自己一人买了两身。又拐道进了镖局,以探亲为由,与那镖局老板谈好了价钱,五天后便有一趟去往西北的镖。
从镖局出来,也算了了一桩心头大事,她拎着市集上买来的烧鸡和糕点糖块满载而归。
***
破庙内,篝火闪烁,枯枝燃烧,热意映照下,容初与阿启围着火堆相对而坐,夜色中一片静默寂然。
吃剩的烧鸡骨头堆在一旁,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崭新的衣裳置于稻草铺就的床榻上,手里握着阿启硬塞过来的十多两银子。
容初用力捏了捏,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肉带来微痛,提醒着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
她哑口无言。
方才阿启所说的话犹在耳边
阿姐,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和我都死了
我梦见了饥荒,没东西吃,你把树皮让给我,你被饿死了。
我活下来,跟着流民一路北上,到军营里还当了将军,最后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