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的一声,大汉轰然倒地。
溅起的灰尘让前排围观者眯了眼睛,少年那一跃仿佛一记有力的巴掌打在脸上。
嘈杂的人群静默几瞬,在接受了既定的事实之后,奋力欢呼起来。
萧启没有理会众人,对着大胡子长鞠一躬,歉声道:“对不住了,多有得罪。”
她扫视四周,朗声问道:“还有谁愿意来与我一较高下?”
即便萧启确实击败了很厉害的大胡子,更多的人还是倾向于相信,大胡子是被前几场的争斗耗去了力气,才让这么个小屁孩占了便宜。来挑战她的还是不少。
在接连又击败了两个不信邪上前挑衅的大汉之后,萧启接过那老板递来的三十两赏金,提脚迈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中关于江湖的描写引用自《江湖丛谈》——连阔如。
第4章 高昌城
寻常人家一年的生活所需也不过一两半银子,足足三十两,在盘缠之外还能剩余不少,算是一笔不菲的巨款了。
商州城距西北边界足有数千里,步行一日数十里里,得走上三五个月,时间可经不起这样耗。普通马匹一日行三四百里,倒是只需要一月左右,可本朝缺马,物以稀为贵,一匹马至少得八十两银子,实在是买不起。
角斗场去一次就够了,次数多了也扎眼,平添事端。
萧启这般想着,先进成衣店换了身衣服,给阿姐和自己一人买了两身。又拐道进了镖局,以探亲为由,与那镖局老板谈好了价钱,五天后便有一趟去往西北的镖。
从镖局出来,也算了了一桩心头大事,她拎着市集上买来的烧鸡和糕点糖块满载而归。
***
破庙内,篝火闪烁,枯枝燃烧,热意映照下,容初与阿启围着火堆相对而坐,夜色中一片静默寂然。
吃剩的烧鸡骨头堆在一旁,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崭新的衣裳置于稻草铺就的床榻上,手里握着阿启硬塞过来的十多两银子。
容初用力捏了捏,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肉带来微痛,提醒着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
她哑口无言。
方才阿启所说的话犹在耳边——
“阿姐,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和我都死了”
“我梦见了饥荒,没东西吃,你把树皮让给我,你被饿死了。”
“我活下来,跟着流民一路北上,到军营里还当了将军,最后也死了。”
“阿姐,我们去边塞好不好,我想当兵,我想保护你。这乱世,只有成为人上人才不会被人欺负,我不想再看你死在我眼前。”
……
句句听起来惊世骇俗,可却让她没法不信。
这孩子说话识字都是自己教的,连说谎都不会,怎么能编出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
容初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震撼的心绪。
往右挪挪,把萧启抱在怀里,柔声说道:“好,阿姐听你的,去边塞。阿姐相信你,在那个梦里,你是受了多大的苦,才能重来一次?”
她只觉得心疼,这个生来流浪的孩子,老天怎么就不能待她好一些呢?
萧启反手拥住容初,她就知道,阿姐会信她的。
“以后再不许拿命去跟人赌博了,听见没有?”容初狠下心肠,还是决定教训教训她。才多大就敢跟人拿命搏?
“知道了,再也不去了。”萧启呐呐应声,又将安排好的行程提了出来,“我已与那镖局老板谈好了时间,五日后便出发前往西北。这几日做好准备就是。”
现在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一点都经不起浪费。尽快去军营积累军功,才能护住阿姐,才能,到达一个谁也不敢轻视的位置。
“好,阿姐都听你的,可阿姐总不能跟着你去参军吧?”容初问道,女扮男装进军营听起来惊世骇俗,可阿启有多大的力气她是知道的,也并不担心。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进去了都不够当盘菜的。
“阿姐可以去庵庐嘛。我虽不知你曾经是什么身份,又是如何流落街头。可你那一身医术我是知道的,营中那些大夫都比不上你!”萧启信誓旦旦道。
军营旁都会建立一座医馆,名为庵庐,专门为兵丁们处理疾患,但是常年缺人。
时下大夫都得经过拜师、打杂干粗活、学习药材炮制、看着师父诊脉治病的程序一步步走来,少说也得七八年出师,还不一定能得师父倾囊相授。多年的苦工,好容易熬出了头,可以独自出诊了,少有愿意去军中日日辛劳的。
但是阿姐就不一样了,她还年轻,医术这么厉害,定能在医馆里如鱼得水。
自己若是在营中得了功勋,还可以照应一二。
容初忍俊不禁,道了声好。
她本以为,父亲是这医术害死的,地位尊崇之人一言就可定了她一族生死。
医者救人,难以自渡,也曾誓不行医。
可她尝够了空有一身本领无能为力的痛苦,阿启高热自己除担心之外却给不了任何帮助,乐家世代行医,她却只能用土法子来救人。
也许,她该释怀了。
死者为大,生者更大,想必父亲身在九泉之下,也不愿她这一身医术蒙尘吧。
定下了离去的日子,又跟阿姐坦白了所有,萧启心头微松。
距离那场大水还有数月,她已然走上了与前世不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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