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
“什么?”
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其中最深的一条疤。
“这里, 当初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陆绥低垂着眼睛静静看她,片刻后抽回胳膊拂下衣袖, 转身离开。
“时候不早了,上了药早些歇息吧。”
陆绥走后, 姜妧保持着方才的坐姿愣了许久, 直至春汐在她耳边唤了好几声, 她才回过神来。
她用手指理了理半湿的发尾,长长叹了口气。
岚芝从她手里接过药瓶,道:“小娘子, 方才陆将军临走前嘱咐奴给您上药, 您哪里伤着了?”
“脚崴了一下, 没什么大事。”
春汐蹲在地上,将她鞋袜脱下,瓮声瓮气地说道:“自打过了二月二,小娘子不是从马背上摔下来就是失足落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崴了脚,怎的倒霉事都赶一块去了。”
姜妧一言不发,撑着额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呆。
两婢女相视一眼,岚芝走到她身后,用帕子替她擦头发,留意到她身上的衣裳跟出门前并非一套,不禁问道:“小娘子何时更衣了?”
姜妧却答非所问:“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上次三清园落水一事也该有个交代了。”
春汐停下擦药的手,抬眸问道:“小娘子在说什么?”
“没什么。”她浅浅一笑,遥遥望向镜台。
她瞧见,铜镜里的自己面颊含绯,眼如秋波,正如兄长说的,她大抵是犯桃花了,只是这桃花长在高岭之上,是极难摘的。
*
前几日落水着凉还未好,昨儿晚上又遭一回,加上夜里翻来覆去未歇息好,姜妧一下又病倒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放在她身上又比常人还严重些,浑身酸痛得不能动弹,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这都是从小体弱多病埋下的病根。
得知消息后,陆清即刻携仆人过来探望,又请了郎中过来。
这会儿,姜妧一个劲儿地出着虚汗,两眼半睁半闭,隔着床幔叫郎中把脉。
片刻后,郎中道:“娘子得的是寻常风寒,抓几副药吃吃,卧床调养几日就好了。”
陆清悬着的心落了地,待郎中写好药方,她立即着人去城中药铺拿药,又细心问了病人忌讳。
待安置好一切这才坐回榻边,长长吁了口气后笑着安抚道:“妧儿莫怕,郎中说了,只是寻常风寒,恐怕是上回你落水后落了病根,日后可千万得留意着点,能不见风就不bbzl 见风,凉水也是碰不得的。”
见她忙前忙后,姜妧撑着沉甸甸的脑袋,眼睛有些热,伸出胳膊反握住她的手。
“清姐姐,多谢你这般照顾我。”
她知道陆清本就身子骨不好,经不起折腾,上回受陆绥之托大老远赶去送她回府,今日又是一阵操劳,这份恩情可非她送去的几件谢礼能回报的。
陆清轻笑几声:“说的哪里话,你年岁比我小,如今又住在我这儿,于情于理我都要照拂你。”
姜妧心里暖烘烘的,又道:“清姐姐,我已无大碍了,你回去歇着吧,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也好,郎中说你要静养几日才好得快,等你身子舒服些了我再来看你,姜伯那儿你也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去送口信,只说我要多留你住几日。”
陆清拢袖起身,临走前又不经意地提了嘴,“阿兄一大早就离开了,想必是去军营了,你可有话要让人给他带去?”
冷不防的一句话让姜妧闹了个脸红,当即别开脸重重咳了几声。
“清姐姐,我们……我和陆将军并非……”
话到最后越发说不出了,怎么说都听着不对劲。
陆清一向平和的面容上总算有了一丝不一样的表情。
是少女该有的灵动和俏皮。
“好了,知道你脸皮薄,不逗你了。”她抬袖掩唇,眸中神采奕奕,“不过,昨晚上有仆人瞧见阿兄背你回房——”
她故意拉长尾音,目光还透着促狭,姜妧脑袋直嗡嗡。
陆清笑意更甚,扶着床幔打趣她,“妧儿,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可是这被褥太厚了?”
姜妧用手心贴了贴脸颊,果然烫的吓人,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道:“是啊,许是房中太闷了……”
她眼神游移,就差把“我在说谎”四个字刻脑门上了。
陆清笑不露齿,看破不说破,只道:“你先歇着,若有事便让下人去找我,缺什么尽管使唤院里的仆人就是。”
姜妧忙点头应下,待她离开后总算重重松了口气。
*
南郊大营。
将士们正在操练,陆绥自外头回到营帐中,刚落座,崔四捧着茶走来。
“郎君,翠林山苑来了个仆人,说是女郎有话要对您说,已等候您多时了。”
“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男仆役低着头走进营帐。
“郎君。”
陆绥未抬头,案上平铺着京畿布防图,他骨感白皙的手指在上面划动着。
“找我何事?”
“女郎让奴过来跟您说一声,住在东苑的姜小娘子惹了风寒,”仆役停顿一下,待座上的人抬眸望来才继续道,“现下一病不起了。”
陆绥浓眉一拧,低声道:“当真娇气。”
语气不含任何情绪,可仆役却以为他因这点小事被打扰而生了怒,当即将脑袋缩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