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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坦白与隐瞒
「找孙旭借的。」薛壮捉住夏月初的手指,揉捏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吻一下,含混地说,「至于我俩的关係,以后有时间了再跟你细说。」
夏月初没想到薛壮会这样坦白,几乎是在表示,以后都不会对她再有所隐瞒。
薛壮趁她不备,直接把人扯入怀中,低头吻上她干燥的唇。
他并没有深入索取,只是反覆地含弄着她的唇瓣,呢喃般承诺:「等回去之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夏月初心下高兴,却拎着耳朵把人从自己身上扯开,一脸嫌弃道:「你是属狗皮膏药的么?我这儿忙着呢,有好多东西要买。」
但是一转身,滚热发红的耳根立刻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薛壮伸手在她耳根处揉捏一把,笑着说:「好,我不闹你,你去吧,我给你点火。」
夏月初闻言回头,见薛壮那种占了上风的得意神色,高高地挑起眉毛。
她双手捧住薛壮的脸颊,让他微微抬头与自己对视,然后速度十分缓慢地凑近。
看着他漆黑的眸中满满都是自己,夏月初满意地勾起唇角,继续贴近。
薛壮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从微微加重的呼吸声中可以听出,他显然十分享受夏月初主动的过程。
夏月初在双唇即将贴合在一起的时候猛然停住,舌尖轻扫过自己的唇瓣,压低声音问:「是这样点火么?」
话音未落,她就嗖地起身,拎着篮子跑向院门。
薛壮眼看那调皮的粉色舌尖从自己眼前溜走,郁闷地深吸一口气。
这下子是真着火了!
夏月初推开院门,差点儿跟门口的人撞了个满怀。
好在她伸手撑住门框,勉强稳住了身子,才没一头扎进对方怀里。
「夏娘子小心。」周珩抬手虚扶一下,「我过来看看你们安顿的如何。」
「周山长快请进,还劳烦您来一趟,这回多亏您大力帮忙,该是我们郑重地登门道谢才是。」
夏月初看到周珩并不觉得意外,他也是一心想要求证薛壮身份的人。
不过该有的客气和感谢还是要有的,毕竟这次的事情中,周珩的确是帮了大忙。
从他在牢里的表现应该可以看出,这个人是友非敌。
但至于薛壮为什么不愿意向他表明身份,那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毕竟连她自己都还是在雾里看花。
「让大壮哥陪您说话,我先出去买点儿菜,若是不嫌弃,晌午就留下来用个便饭。」夏月初笑着说罢便转身出门。
周珩巴不得能单独跟薛壮说话,根本没听清夏月初说了什么,微笑着胡乱点点头,视线却一直牢牢锁定在薛壮身上。
目送夏月初离开之后,薛壮便挑拣着柴火准备生火。
「薛承——」周珩迟疑地唤了一声,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薛壮丝毫不为所动,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薛承,我……」
听周珩再次这样叫,薛壮才挑眉诧异道:「周山长是不是记错了,我叫薛壮,不是薛承。」
周珩从袖袋中掏出几封信,猛地塞到薛壮手里,急切又努力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不是薛壮,你叫薛承,是薛泰大哥的独子……你要相信我,我跟薛泰大哥是过命的交情,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薛壮垂眸看着信封上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字。
当年父亲的字迹还不似后来那般成熟圆滑,笔锋明显能看出少年锐意的气势。
轻飘飘的几封信,此时却似有千斤重,压在薛壮手上,更压在他的心里。
自从去年年底家中生变,他接到消息便一路逃亡至今。
当时事发突然,他只能随便收拾了东西连夜出逃。
谁知路上又横生变故,近卫折损只剩秦铮一人,自己又伤了腰腿,不得不隐藏身份以求自保。
去参顶子村投奔薛家之前,他狠心将所有与家人有关的一切烧得一干二净,不敢留下半点儿有可能暴露自己的东西。
所以此时突然看到父亲的字迹,薛壮的心都在抖,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稳住了几乎要承受不住的双手。
「周山长,您真的认错人了。」薛壮克制着自己的不舍,将信递还给周珩。
周珩见薛壮不肯看信,急得自己抽出一封展开,摊开在薛壮麵前。
「你看看这封信,这是当年你出生后薛大哥写给我的……你看看,就算我求你了,看一看……」
周珩语无伦次地将信纸捧到了薛壮眼前。
薛壮的理智不断告诉自己,不能看,看了就撑不住了。
但是眼睛却不受理智的控制,贪婪地扫过每一个字,恨不得把纸上的一撇一捺都刻到心里去。
「……拙荆诞下长子,令我喜不自禁,每日看他酣睡哭闹都别有一番乐趣。
为取名翻书数日,最终择
', ' ')('一字曰承,望他长大后能承继薛家的铮铮铁骨,做个俯仰无愧于天地的男儿好汉。
……
你我京城一别,至今已六载有余,如今都已各自成家立室,不知贤弟可记当年约定,盼你再得千金,我定厚备彩礼,替吾儿求娶周家贤女……」
在薛壮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沉稳到几乎有些刻板的人,无论做事还是做文章,都是一板一眼,格外严谨。
他没想到,父亲竟然也能写出这样轻鬆跳脱的文字。
那种欢喜到不知如何是好的飞扬心情,好像随时要从字里行间跳出来。
「虽然多年未与薛兄联繫,但当年的约定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周珩满眼希冀地看着薛壮,「小女熙安,年方十五,未曾说亲,就是在等你家来提亲。」
薛壮心情激荡不已,他还记得,出事前家中已经在着手准备他的婚事。
他当时忙着军中事物,只知道对方是父亲至交之女,也没有再多过问,一切听凭父母之命。
薛壮感激周珩的重情重义,但此时情形与当时相比,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薛家已经不在,自己也已经心有所属,身世更是个永远不能再触及的秘密。
薛壮咬牙收迴流连在信纸上的视线,摇头道:「您真的认错人了。」
周珩满怀信心地来找薛壮,最后还是无法说服他对自己敞开心扉,只得失望而归。
154救命稻草
薛良平带着一大家子人回家,身上分文没有,晌午饭都没吃。
大人们还勉强能忍着点儿,但三妮儿年纪太小,饿得哇哇大哭。
周氏怀孕时养起来的膘还没完全瘦下去,自己走都呼哧带喘的,还要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真恨不得把她丢在路边算了。
孙氏的体力比周氏好一些,但也抱不动两个孩子,只能轮换着抱,二妮儿年纪小,少不得就要多照顾些。
好在两个孩子乖巧懂事,即便饿得前心贴后背也不哭不闹。
无论是谁跟着走,都默默抓着孙氏的衣襟,倒蹬着小短腿努力跟上。
盛氏走得又累又热,本来烦躁不已,听着哭声更是心烦意乱,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个丧门星!打从你生下来,家里就没顺过!」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自己那有缘无分的大孙子,越发认定三妮儿就是个扫把星、丧门鬼,这怕是要投生来自家害人的吧?
一家人累死累活终于走到七道河镇的时候,好运突然降临了。
薛良平忽然间惊喜地又是蹦高又是招手的,半晌才想起来喊:「老刘,老刘!」
盛氏闻言抬头一看,从路那头慢吞吞过来的,可不正是村里老刘的牛车么。
老刘看到这一大家子人在路上,一个个儿灰头土脸满头大汗,惊讶地问:「你家这是放出来了?」
盛氏听了这话心里头不痛快,但这会儿还求得着人家,不好说什么,但是脸却已经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了。
「好端端的这到底是为啥啊!」老刘头全部心思都在好奇上头,并没有看到她的脸色。
薛良平道:「唉,真是一言难尽啊。」
「先上车吧,道上慢慢说。不然这大人孩子的,走回去还不得累个好歹。」老刘头招呼薛家人上车,「咦,大壮和月初呢?不会还在里头吧?」
盛氏费劲巴力地爬上车,瘫在那边就动也不想动了,听了这话心道,他俩若是放不出来倒好了。
薛良平这几天也是憋坏了,在牢里吓得三魂少了两魄,如今遇到一个想听自己说道说道的人,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把这几天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他没啥文化,讲起来也是干巴巴的。
但好在老刘头也不嫌弃,听得挺起劲,时不时还要感慨几句。
两个老头一唱一和地聊了一路,再看后面车上,一个个都已经睡得打呼了。
在车上睡了一觉之后,盛氏的精神恢復了许多,眼看快要到家了,便又开始不憋好屁。
想到这回薛壮和夏月初留在县城没回来,秦铮也不在家,终于可以好生翻翻他们屋里,看看那些银子到底都藏在哪儿了。
盛氏越想越是兴奋,平时薛壮天天待在屋里,她根本就没机会靠近。
两个人不回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了,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己可万万不能错过。
等他们从县城回来,即便发现银子丢了,自己也都可以推到那些官兵身上,谅他们也不敢去找官兵要钱。
盛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但当牛车拐进自家门口的小道时,她顿时就傻眼了。
自家的大门敞开,一扇门板已经跟障子脱节,歪倒在门口。
盛氏的眼皮突然跳个不停,心里大叫不好,不等牛车停下来,一个箭步跳下车,脚下一崴摔了个嘴啃泥也顾不得了,连滚带爬地往屋里跑。
她一路跑进里屋,看到炕上堆满了散乱的衣裳和铺盖,炕琴上两个挂锁的箱子都被撬开
', ' ')('翻了个底朝天。
盛氏疯了似的爬上炕,在衣裳铺盖里面一顿乱翻,然后脸色惨白地跌坐在一旁,整个人像傻了一样。
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全都赶紧回屋查看。
薛家沉寂了几日的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周氏手里的钱基本都被薛勇骗去花了,但压箱底儿的还有两支银簪和一对儿银镯。
这还是当初娘家的陪嫁,周氏一直藏在箱子最底下,钥匙一刻不离身地挂在裤腰带上。
但此时,箱子的锁别儿被人撬断,里面的东西都堆在炕上,簪子和镯子却完全不见踪影。
周氏正抱着箱子边哭边骂,忽然听到正房传出薛芹的声音。
她过去一看,薛芹正抱着她那口宝贝的樟木箱子哭得撕心裂肺。
樟木箱子是周氏当年的陪嫁,这种南方的木材在东北极为难得。
在她出嫁那会儿,这箱子可是整个村子里的头一份儿,放在薛家院子里摆嫁妆的时候,不知吸引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们羡慕的目光。
自然而然,也吸引了薛芹的目光。
所以三天回门之后,那口樟木箱子就摆在了薛芹屋里的炕琴上。
周氏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每每看到那口箱子,心里都是堵得难受,暗恨自己刚过门的时候太软弱好欺负。
看到本该装满薛芹嫁妆的箱子空空如也,周氏心底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感,连原本自己丢了陪嫁的痛心都减轻了不少。
盛氏双目无神地坐在炕上,手里随意翻弄着凌乱的衣裳,不甘心地想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漏网之鱼。
虽说银子并不算多,但那可是家里所有的积蓄。
如今才刚五月,到秋收还有好几个月,手里一文钱没有,这一家老小难道都要去喝西北风不成?
薛良平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儿,好在牛和粮食都没丢。
这样看来,那些首饰和银钱肯定是来抓人的官兵抢走的。
乡下人最怕招惹上官府,看到自己被连夜抓走,村里其他人怕是根本不敢来偷东西。
他回屋后蹲在地上,捡起散落在地的烟叶子,抖抖上头的土,揉搓着塞进烟袋锅,狠狠地抽上一口,长嘆一声。
「唉呀妈呀!」盛氏突然间提高声音,「有救了,还有救!」
盛氏手里挥舞着一张薄纸,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兴奋地大喊:「孩儿他爹,大勇跟人做生意的文契还在。」
「真的?」薛良平听到也是眼前一亮。
「的亏我多了个心眼儿,把东西藏在衣裳兜里了。」盛氏看着手里的文契,得意不已,「有了这个就好办了,足足二十两银子的分红呢!」
薛良平忍不住感慨道:「得亏先垫钱把老三的赌债还上了,不然这回也就都丢了。」
155东窗事发
薛勇听到他们要去拿分红,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急忙阻拦道:「娘,这分红要到年底才给,现在去也没用的。」
薛力闻言跑过来,一把夺过盛氏手中的文契,激动地说:「太好了,有这个就好办了。」
「当初都说好了,不到年底不给钱的。」
薛勇拚命拦着,伸手就要去抢文契,恨不得给扯烂了拼不出来才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薛力闪身躲过去,将东西小心迭好揣进自己怀里,「我之前打听过了,这种盖了官府大印的文书,拿去当铺就能当出钱来,只不过损失点儿罢了。」
薛勇闻言大怒,伸手抓住薛力的衣领问:「好端端的你去打听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早就在打这个主意?」
「胡说啥,我就是听人说的。」薛勇急忙转移话题道,「虽说年底能拿二十两自然好,但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去年收成不好,家里剩下的粮食本就不多,如今家里一文钱都没有,吃啥?喝啥?咱们年轻,好的孬的都无所谓,但是爹娘都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让他们跟着咱一起吃土啃树皮吧?」
这话盛氏听着格外顺耳,觉得关键时候还是大儿子靠得住。
「大勇啊,娘知道你是心疼那些白白损失的银子,娘也心疼得紧呢!但是没法子,谁让咱如今遭了难,总得先保证一家老小有米下锅才行。」
「娘,我……」薛勇这会儿吭哧瘪肚地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无论年底能得多少银子,也得有命活到年底才行啊!
盛氏这会儿也不累了,胡乱喝了几口水,揣好文书便叫薛良平套车,立刻进城直奔当铺。
镇上的当铺不大,但很是有些年头了。
薛良平和盛氏都是头一回来当铺,进门后看着高大的柜檯和后面坐着的朝奉,感觉自己瞬间渺小了许多,忍不住有些畏缩。
柜檯里的朝奉扫了一眼二人的穿着,斜楞着眼睛,指着墙上的字开口道:「神袍戏衣不当,旗锣伞扇不当,皮货无袱不当,低潮首饰不当。」
盛氏从怀里掏出文书,小心翼翼地递进柜檯里。
「我、我
', ' ')('们当这个……」
朝奉漫不经心地接过去,展开扫了一眼就冷笑起来。
「我看你们不是来当东西的,是来骗钱的吧!」他说着把文契从柜檯口丢出来。
轻飘飘的纸在空中打了个璇儿,缓缓落在地上。
盛氏赶紧扑上去捡起来,气愤地说:「你们既然开当铺,我们正正经经地来当东西,你这是啥态度?」
「啥态度?你还想要啥态度?没叫人来打你都是我态度好了!」
朝奉见薛良平和盛氏都一脸愤怒又茫然的模样,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在这个当铺做了大半辈子,啥样的事儿也都见过了,一看他俩这样,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文书是谁给你们的?」朝奉好心地提醒道,「若是别人押给你的,就赶紧去去那人,他是熊你们呢!」
「啥?」盛氏被说蒙了,「啥叫熊我,这是我儿子拿回来给我的……」
说到这儿,她忽然间察觉出不对来。
当初帮薛勇还赌债和赔钱的时候,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便提出让他把分红文书放在自己这儿。
薛勇当时居然连个磕巴都没打,十分痛快地把东西交出来。
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盛氏心里清楚得很,那是雁过都要拔根毛的主儿,能那么痛快地把值二十两银子的东西交出来?
盛氏当时只顾着高兴去了,也没想那么多,如今想来,真是哪哪儿都是破绽。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道:「打了一辈子鸟,竟让个小家雀啄了眼,这日子可真是没发过了,一家人都扎脖饿死就清凈了……」
盛氏哭着就要撕那张契书。
薛良平一把抢过来,虽然明知希望渺茫,却还是不甘心,声音颤抖地问:「这位老哥,这、这肯定是假的么?」
朝奉这种事儿见的多了,但是看着薛良平的模样,也不知是哪儿生出些恻隐之心。
「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哥,我就实话跟你说,七道河镇拢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能在镇上开店做买卖的人,七拐八拐都是能搭上些关係的。这契书就是镇上人做的,我在当铺里当朝奉,若是连这都认不出来,这么大岁数也算是白活了。」
薛良平听了这话,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抖得像在秋风中苦苦挣扎的枯叶。
朝奉吓得从柜檯后站起来,一迭声地喊:「来人啊!赶紧把人弄出去!」
他不知道薛家前头髮生过什么,所以没想到薛良平承受力会这么差。
这会儿忍不住后悔,把人打发走不就得了,非要多嘴,这人若是死在店里头了,自己这个朝奉怕是就要做到头了。
薛良平被人抬出当铺丢到街上,盛氏也被已同清了出去。
盛氏瘫坐在薛良平身边,看着他浑身颤抖,想要求人帮忙请大夫来,却又囊中羞涩。
她只好喊着薛良平的名字,拚命掐他的人中。
也不知是盛氏的法子当真管用了,还是薛良平自己身子骨好扛过来了。
不管怎么说,人好歹是醒过来,也不再抽了。
薛良平躺在地上,看着阴沉的天,听着身边盛氏的哭声,抬手覆额,嘆气道:「行了,别哭了,人穷命贱,阎王爷都不稀罕收,死不了!」
盛氏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费力地把薛良平拉起来。
两个人满怀激动地来,最后却以心寒收场,相互搀扶着,凄凄凉凉地离开。
回到家,牛车还没站稳,薛力就笑呵呵地迎出来了。
「爹,娘,回来了?当了多少钱?我刚才让妮儿娘去赊了块肉炖上了,这几天在牢里都遭了不少罪,也该补一补了……」
薛力说了半天,见没人搭理自己,这才看到老两口黑沉沉的面色,不由得心里一紧。
「爹,这是咋了?当铺不收么?没事儿,我明个儿再跑一趟,去别处问问,大不了压低点儿价钱,总会有人收的。」
盛氏满腹的憋屈终于爆发出来,拍着车帮嚎啕大哭。
「假的——都是假的——」
156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啥?」薛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假的?」
但是看着薛良平难看的脸色,听着盛氏的哭声,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薛力面色变幻不定,脸颊抽动,忽然转身跑进屋里,从正在切菜的孙氏手中夺下菜刀,直奔薛勇的房间。
周氏正在给孩子餵奶,见薛力衝进来吓得尖声惊叫,都忘了收拢衣襟,抓起三妮儿挡在身前怒骂:「谁家二伯哥门都不敲就往兄弟媳妇屋里闯?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薛力双眼圆睁,满满都是血丝,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他一把扯过三妮儿丢在炕上,回手掐住周氏的脖子,摇晃着吼道:「薛勇呢?人呢?」
周氏被掐得双眼翻白,喉咙里咯咯作响,想说话都说不出来,拚命地挣扎。
随着薛力的手越收越紧,周氏憋
', ' ')('得眼前发黑这才怕了,费力抬手指着后院茅厕的方向。
薛力甩开周氏,提着菜刀就往后院儿冲。
孙氏本来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见状忙张开手想要拦他,但是看到他猩红的眼珠,最后还是吓得躲到一旁,生怕自己先被他砍上一刀。
薛勇蹲在茅厕里拉屎,满脑子想的却是这次自己该怎么脱身,对家里发生的事儿还浑然不觉。
茅厕门被人呼地拉开,薛勇头也不抬地说:「我|操,谁啊?老子还没上完呢!」
「你他|妈|是谁老子?你就他妈是个骗子!」
薛力怒吼着,举刀劈向薛勇颈侧。
薛勇只觉得寒光闪过,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歪。
原本该砍在脖颈的一刀被他躲开,狠狠地劈在肩头,刀刃跟锁骨碰撞,发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
鲜血顺着刀口喷涌而出,好在锁骨挡住了下落之势,没有砍得太深。
「啊——」
薛勇惨叫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抓住薛力的胳膊,二人形成了一种奇怪地僵持姿势。
薛力还想拔刀再砍,但菜刀却被卡在薛勇的锁骨中。
他握紧刀把,抬脚踹向薛勇小腹。
薛勇光着屁股跌进粪坑里,肩头的刀也拔出去了,血止不住地往外冒。
薛力还要再砍,被发现不好追过来的薛良平死死抱住胳膊。
「爹,你鬆手!」薛力声嘶力竭地怒吼,「我今天必须砍死他!」
「大力啊,你别犯糊涂,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薛良平本来就不舒服,这会儿看着到处喷溅的血,越发心慌手抖。
但是再难受他也不敢放手,两个都是儿子,若当真砍死一个,另外一个再去偿命,自己这后半辈子可就真没指望了。
薛勇顾不得多想,先保命要紧,见二哥被爹拦住,赶紧顺着茅厕后面的积粪坑爬了出去。
他现在浑身又是血水又是粪汤,疼得龇牙咧嘴,被自己熏得几欲作呕。
就在一家子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秦铮从前院风一般地衝进来,人没站定就开始大喊:「家里出啥事儿了?我大哥呢?我嫂子呢?屋里是谁翻的?」
秦铮被薛壮打发出去办事,今天才刚办完回来。
谁知还没进门就看到门板东倒西歪,吓得简直三魂出窍七魄离体。
他一头衝进西厢房,看到满地满炕狼藉,薛壮和夏月初都不在,霎时间,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不好的念头。
听到后院有人吵闹的时候,秦铮想都没想就衝过去,看到有人手里拿着染血的菜刀,简直就要疯了。
他连对方是谁都没赶上看,上前就使出擒拿手夺过菜刀,拧住对方的胳膊别到身后,将人死死压住,菜刀也顺势架上颈侧。
「说,我大哥呢!」秦铮手下稍稍用力一压,薛力颈侧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只是个眨眼的工夫,薛力的身份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别看他砍别人的时候来劲儿,此时菜刀架在脖子上,瞬间认怂道:「他们两口子在县城呢!」
「放屁,去县城干啥?」秦铮根本不信,之前封七来报信就说过,县城那边都在张贴告示抓逃兵,大哥怎么可能去自投罗网。
薛良平话都说不利索了,喘着粗气道:「阿、阿铮,大壮没、没事儿,他跟月初在、在县里呢!」
「真的?」秦铮手下再次用力,确认道。
「真,真的!」
薛力忍受着脖颈处传来的疼痛,感觉粘稠的血液正顺着自己的脖子往下流,吓得舌头打结,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腿间瞬间一片湿热。
薛良平一天受了太多回刺激,此时终于撑不住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秦铮对薛良平还是有几分信任的,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尤其对薛壮还算关心。
此时听他这样说,心里便已经信了八|九分,但手里的刀却没放下,直到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终于落地。
「阿铮兄弟,你先把菜刀放下吧。」孙氏看到菜刀架在自家男人脖子上,吓得浑身打摆子似的发抖,仗着自己平日与夏月初关係还不错,哆哆嗦嗦地劝说道,「有啥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俗话说刀剑不长眼,万一伤着谁都不好。」
秦铮得知薛壮没事,自然也不稀罕再威胁薛力,把人放开就径直离开,要去县里找薛壮。
薛家这下子越发乱套,薛良平惨白着脸,捂着心口喊疼,两个宝贝儿子也都见了血。
就算薛勇再不是东西,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盛氏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打发孙氏去请郎中。
但是现在薛家虽说都被放回来了,可是之前半夜被抓走的事情着实太过恐怖,村里人最近都是绕着薛家走路,连郎中都不敢来给他家看病,生怕不小心惹上什么是非。
孙氏好说歹说,央求了半天,最后也没法子,只赊了点儿伤药回家。
', ' ')('盛氏大骂孙氏没用,但是她自己也无计可施,家里根本拿不出请大夫的钱。
最后没法子,她先把薛良平附近屋里炕上歇着,再指挥着孙氏和周氏,给两个儿子清洗一下,上药包扎。
把所有事儿都处理完之后,盛氏绝望地发现,原本就一片狼藉的家,如今到处不是血水就是粪汤,连个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然而无论家里闹成什么样,人脑子都打成狗脑子了,薛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獃獃地坐在屋里炕上,抱着已经摔破的樟木箱子掉眼泪。
157什么情况
秦铮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他不知道薛壮在什么地方,只好先留个印记,去老地方等孙旭。
孙旭因为吕成武被杀的案子,天天被邓建丰指使得跟陀螺一样。
等他终于找到机会脱身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一见面就同时开口。
「大哥在哪儿?」
「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
二人对视一眼,又同时道。
「大哥让我去办事了。」
「人在我那儿住着呢!」
秦铮闻言差点儿跳起来,怒道:「你疯了么,居然让大哥住你家,自己什么身份不记得了么?」
「吵个屁!」孙旭不耐烦道,「我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连吵带拌嘴地说了半天,秦铮才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简直惊得合不拢嘴。
「你可长点儿心吧!」孙旭面色严肃起来,「如今只有你还能名正言顺地陪在主子身边,这次能够脱身全凭运气,若是再来一次……」
「不会了!」秦铮闷声道,「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再离开主子半步。」
孙旭却又开始没个正行道:「倒也用不着这样贴身,人家两口子亲热的时候,你还是有多远滚多远比较好。」
「你可别胡说,大哥跟嫂子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分开睡的。」秦铮赶紧剖白。
他虽然看出来薛壮对夏月初的在乎,但见两个人一直没什么实质性进展,也摸不准大哥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现在可就说不好了。」孙旭挤挤眼睛,「这个嫂子可真是厉害,能文能武,你没看见真是亏大了。」
「不光能文能武,还会做菜呢!」秦铮炫耀道,「嫂子做的菜,连县太爷都讚不绝口。我跟大哥在家,一分钱不花就能换着花样地吃,还能点菜……」
「你是猪么?就知道吃!」孙旭反唇相讥,「你是没听到,嫂子在大牢里说的那番话,那叫一个感人肺腑,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大哥听得两眼放光,看在眼里拔都拔不出去了。啧啧,差点儿把我都说哭了!」
「你……」秦铮转身就走,「我去找大哥,晚上就能吃到嫂子做的菜了。」
孙旭:「……」
我现在说想去蹭饭还来得及么?
秦铮找上门来的时候,夏月初正在劝夏洪庆和吴氏先回家。
两个人在城里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天天光跟着唉声嘆气地发愁了。
夏瑞轩本来心态挺好,结果硬生生被他俩给嘆得眉头紧锁。
见弟弟怎么说都不管用,夏月初只得换个方式道:「娘,大哥的腿还不能下地,嫂子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大哥,后院儿还有那么大一片菜地要经管,要是把嫂子也累出个好歹来,那家里可就更乱套了。」
吴氏被夏月初的话说动了,加上她也的确有些惦记孙子,夏瑞轩这边有女儿照顾着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行吧,那我和你爹吃了晌午饭就回去,左右离着近,啥时候空了就再来看看。」
吴氏说罢就回屋收拾东西去了,虽说来的时候啥也没带,但这几日里,薛壮和夏月初着实给添置了不少。
夏瑞轩见吴氏出门了,立刻轻声欢呼起来:「姐,你太棒了!」
夏月初抬手虚点他的鼻尖道:「你个小没良心的,爹娘那么疼你,你还巴不得他们赶紧走。」
「姐,我当然知道爹娘疼我,但是他俩綳得太紧,搞得我每天都放鬆不下来,这样不利于恢復的。」
「要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会帮你啊!」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夏月初早就发现,弟弟其实对受伤破相併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阴影,似乎还因为不能走仕途而隐隐有些高兴。
但是在夏洪庆和吴氏面前,他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着实憋得慌,这才出手帮他把老两口劝回家了。
「姐,等爹娘走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想吃啥点啥了?」
夏月初一听这话,立刻起身道:「想得美,伤养好之前,忌口的一律不许碰!」
「姐——」夏瑞轩歪着头,拖着长音撒娇。
「这都是为了你好。」夏月初不为所动,「你若是不听话,我就去把爹娘接回来看着你!」
「不——」夏瑞轩哀嚎一声,「姐,你不会这么残忍的,对不对?」
', ' ')('「你可以试试看呀!」
夏月初笑着转身出门,只剩下夏瑞轩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嫂子。」秦铮正在院里跟薛壮说话,见夏月初出来,忙站直身子问好。
「阿铮回来了,正好我准备出去买菜呢,想吃点儿什么?」
近段时间,薛壮经常派秦铮出去做事,开始只是一两天短期的,还假借去镇上卖药糖的借口。
后来二人见夏月初从不过问,便渐渐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嫂子做啥我都爱吃。」秦铮说着朝夏月初深施一礼,「这次出事我没在,多亏嫂子和嫂子娘家照顾大哥。嫂子以后有啥事儿只要吩咐一声,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都是一家人,说这话不是外道了么。」夏月初想了一下又道,「不过我这儿还真有个事儿要你帮忙。」
「听凭嫂子吩咐。」秦铮见夏月初不跟自己客气,笑得越发开心。
吃过晌午饭,夏月初把老两口送到城门口,搭上了去夏家村的牛车,然后带着秦铮一起朝子丰胡衕走去。
「咱们去我租下的店里看看,若是老闆在家,就赶紧把租金付清,争取今天能到县衙办好手续,就可以着手收拾了,我不能在店里盯着,少不得要劳烦你了。」
「嫂子太客气了。」秦铮一路看过来,无论是地段还是什么,这个价位都算是极好的了,「这地方选得真不错。」
二人说着话走到门口,谁知道酒楼大门虚掩,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秦铮纳闷地说:「难不成是正在搬家?」
但是搬家也不至于拆墙砸柜的吧?
他上前刚推开门,屋里便出来两个抬着木质柜檯的年轻男人。
其中模样年轻些的男子看到二人,好心地说:「小哥,这酒楼换东家了,正在装潢,过阵子再来吧!」
夏月初闻言愣住,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158咱们走着瞧
「难道是大哥找人来装潢,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不成?」秦铮猜测,但是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夏月初皱着眉头,推门进去问:「请问店里东家是哪位?」
在大厅干活的工人扬声朝楼上喊道:「掌柜的,有人找!」
「谁啊?」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楼上下来。
男子个头不高,单看脸还不算胖,但却挺着个不小的肚子,低头估计都看不到自己的脚面。
「不知这位掌柜贵姓?如何称呼?」夏月初并不认识眼前之人,客气地询问。
男子却认得夏月初,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上,冷笑一声道:「哦,我当是谁,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厨艺比试头一名,夏月初夏娘子么!」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还透着一股子嘲讽的意味。
「你这人,会不会好好说话?」秦铮上前一步,对他怒目而视。
「大名鼎鼎不敢当,但我的确拿了七道河镇厨艺比试头一名。」夏月初就好像没听出对方的讽刺之意,大方地说,「这间酒楼我已经付过定金签过文契,今日是来交余款的,不知道为何您会在此开工?」
「这酒楼我已经买下来了,如今已经不姓姜,改姓胡了!」男人得意洋洋地说,「再教你一个乖,县城可不比你们七道河镇那种眼皮子浅的小地方,满街都是刚进城没几天的泥腿子。在县城里,银子可不是最有用的东西。走在大街上,你知道迎面走来的人,谁是县太爷的爱妾,谁是府城官员的妻舅?」
到了这会儿夏月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这是被人截胡了。
看来姜老闆是趁着自己被抓的时候,把酒楼直接卖给这个有后台背景的人,顺路还私吞了自己交的定金。
旁边有干活的人心肠好,见夏月初跟酒楼老闆对上了,赶紧把秦铮拉到一边道:「小哥儿,你们初来乍到,若是真想在县城做生意,还是少得罪人的好。」
秦铮便跟这人打听了一下,原来这老闆叫胡吉鑫,姐夫在府城做官,在县城里,说起什么欺行霸市、欺凌百姓,他绝对是数得上一号的,人送外号胡霸道。
县太爷邓建丰是个好口腹之慾的人,他来永榆县上任一年多,城里的酒楼生意越发红火起来。
胡霸道看着眼馋,打从去年年底就开始琢磨,打算也来搀上一脚。
赚点钱还在其次,若是能通过酒楼跟邓建丰建立起良好的关係,那自己在县城里就真的能横着走了。
原本夏月初只是对姜老闆有气,气他为何在已经收了定金之后还将酒楼卖给别人,而如今酒楼的新老闆也未必知道内情。
跟他说什么也是白搭,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去报官,找到姜老闆讨回定金,还要再去找其他合适的门面。
但谁知道这胡霸道竟像是跟她有仇一样,句句话中带刺,让她也忍不住火从心起,开口还击。
「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府城官员的妻舅站在我面前这么久,我居然都没看出来!不过是姐姐嫁得好,又不是你自己有本事,
', ' ')('还值得在这儿翘尾巴,县城的人若都是这样,我看还不如七道河镇了!」
胡霸道自从姐夫调任府城为官之后,在县城里就抖起来了,身边也聚了一群天天哄着他捧着他的小弟,已经多少年没遇到过对自己这样不客气的人了。
「不过是个七道河镇的厨艺比试第一,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呢,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胡霸道越发气不打一出来,之前那次厨艺比试,他也好信儿地去看了,觉得夏月初做的菜根本比不上其他大厨,最后居然让她得了第一,且不说别人,他就头一个不服。
而最让他生气的是,端午厨艺比试之后,夏月初的名气大涨,甚至连县城都传开了。
他虽然并不相信夏月初的手艺,但架不住自家老娘念叨,也曾派人去请她来自家做席给老娘庆寿。
让他没想到的是,得到的却是夏月初的婉拒。
这件事让胡霸道觉得自己真是颜面扫地。
其实他早知道这间酒楼有人付了定金,但既然他看上这个地方,其他人就必须给他让路。
原本他还想,对方跟自己看上同一处店面,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若是前来纠缠,大不了补些银子让人去别处另寻门面。
谁知道下楼一看,真是冤家路窄。
难怪出了名就不接生意了,原来竟是个心比天大的。
区区一个村妇,竟敢来县城开酒楼。
今日若不给她点儿教训,她还真当县城无人,能由着她大展身手了。
「你本就是小地方来的,得了个镇上的第一,觉得自己有本事上天入地了也不是你的错,但是县城可不比你们村里镇上那种小地方,会做几道家常菜就能开酒楼。」胡霸道假惺惺地说,「想来你赚钱也不容易,到时候经营不善都赔进去,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就不劳胡老闆操心了。」夏月初冷着脸说,「但是酒楼明明已经先租给我了,为何又再租给别人?难道你们县城人的行事风格,都是这么不讲诚信么?不过这件事我跟你也说不着,必须去找姜老闆讨个说法!劝你还是不要太着急开工,若到时候酒楼归我租用了,还要花钱僱人来拆!」
胡霸道听了最后这话,差点儿把嘴气歪了。
乡下妇人见到城里人,不都是唯唯诺诺的么?怎么这个这般牙尖嘴利?最后那句难道是在鄙视自己的品味么?
「你在这儿跟我嘴硬也没用,若是不信就再去找别的门面试试,若三个月不关门,我敲锣打鼓请舞龙舞狮去给你捧场!
「既然如此,少不得要胡老闆破费了!」夏月初微微扬起下巴,「到时候我家酒楼开张,还请胡老闆赏光。」
胡霸道说了半天,没挤兑到夏月初,反倒把自己气个仰倒,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看着夏月初离开的背影,他心下发狠道,这酒楼,可不是你想开就能开的!
159 钓蝲蛄
从酒楼回来之后,夏月初先找到当初帮忙联繫姜老闆的中间人。
谁知对方对此事也是一脸茫然,听夏月初把事儿说了一遍,赶紧将自己手里存底的文契和收条交给夏月初,并且主动陪着她去找姜老闆。
但是姜老闆许是早就料到这个,连自家的房子都租出去了。
听租户说,姜老闆说为了儿子读书,要搬去府城住,至于什么时候回来,。
夏月初彻底无奈,自己去找人显然不现实,只得先去报官,看能不能由官府出面找到姜老闆。
自家嫂子来报案,孙旭虽然忙得脚打后脑勺,但还是亲自过来接待。
听了夏月初说的经过,孙旭一拍桌子道:「这个姜大头,真是反了他了!薛嫂子你放心,等我忙完手头的案子,立刻就出发去府城把人给你抓回来。」
官也报了,酒楼也被人占了,夏月初虽然心里郁闷,但是也没法子,只能等着孙旭的消息。
来的路上还是满怀憧憬的,但回家的时候,却是另一番光景了。
秦臻见她情绪低落,忙道:「嫂子,孙捕头既然答应去抓人,就肯定没问题的,你别担心。」
夏月初此时已知道孙旭也是薛壮的人,知道他肯定会尽全力,所以对银子能不能追回来并不担心。
「我只是烦心,如今又要从找店面开始了。」夏月初嘆了口气,「位置好又合眼缘,价钱还合适的店面,哪里那么容易能找到。」
秦铮正琢磨着如何开解夏月初,就见她忽然停住脚步,瞬间睁大了眼睛。
夏月初看着一个老大爷迎面走来,怔怔地盯着人家臂弯处的篮子看。
篮子里的东西还在不住地想往外爬,使得他不得不走两步就把眼看要爬出来的抓住丢回去。
秦铮顺着夏月初的视线看过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满满一篮子,都是种长着类似一对蟹鰲的不知什么东西,黑里透红的外壳,头尖且大,尾巴蜷缩在身后,似乎只有头部的一半大小。
夏月初伸手拦住人问:
', ' ')('「大爷,您这蝲蛄是哪儿买的啊?」
「嗨,这还用买啥啊!」老大爷回身指着来路方向,「城东门外走二里地,七道河里头都是,我这是自个儿捞的,回家让老婆子给炒炒,晚上正好下酒。」
「谢谢大爷!」夏月初激动坏了,她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见过蝲蛄了,这回儿眼睛都直了,瞬间把找店面的事儿都抛到脑后去了。
东北的蝲蛄是一种形似小龙虾的螯虾,与小龙虾不同的是,蝲蛄对生活环境的要求极高,必须要生活在干净无污染的水域。
夏月初小时候一到夏天,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去钓蝲蛄了,只要勤快些,一下午就能钓满满一大洗衣盆,不但能自己敞开肚子吃一顿,还能拿到市场去卖些钱回来。
但是随着化学肥料和农药的大量使用,即便是依山傍水的小山村,水质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污染。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蝲蛄就从家门口的小河中消失不见了。
此时再见到蝲蛄,小时候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以为再也尝不到了的鲜美滋味似乎又在舌尖萦绕,让夏月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夏月初谢过老大爷,都顾不得回家,领着秦铮去买了编筐,木盆,细绳和一小条猪肉便直奔河边。
城外的这条河,名字就叫做七道河,据说是因为它从远处的雪山顶流下来之后,一共拐了七道湾,下游处的七道河镇也是因此而得名的。
七道河水浅而河面宽,清澈见底的河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秦铮在岸边扫视了一圈,摇头道:「嫂子,这水里倒是有些小鱼苗,可要说刚才那种大头虾,我可是一个都没看见。」
「蝲蛄都是钻在石缝里的,哪里那么容易看见。」夏月初说着在岸边折了几根树枝,将肉切成细条,每一条上都拴一根线,另一端系在树枝上。
她将这些简单的钓饵分别插在不同地方的水里,让肉丝浸没水中。
秦铮从来没见过这样钓东西的,新鲜不已。
「嫂子,这个动了,动了!」
夏月初手里剩下的树枝还没插完,就听到秦铮激动地大喊。
秦铮一把拎起晃动的树枝,果然钓上来一隻大蝲蛄。
此时都被人拉出水面了,蝲蛄却还是反应迟钝地死夹着肉丝不放。
秦铮抓住蝲蛄丢进编筐中,怕它跑了,还用木盆把筐口盖住。
就在他去装蝲蛄片刻功夫,河里插着的树枝几乎同时开始晃动。
两个人忙着拉起树枝抓蝲蛄,然后再插回去,一时间竟连说话的工夫都腾不出来。
直到拴着的肉丝基本被蝲蛄连夹带吃地所剩无几的之后,夏月初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着背筐里已经盖过筐底的蝲蛄,笑着说:「今晚可有口福了!」
秦铮虽然抓得起劲,但大多还是因为男孩子贪玩的本性。
他从未吃过这种东西,所以对夏月初所谓的美味完全没有概念。
「嫂子,这玩意儿真的好吃么?头大尾巴小,看起来没什么肉啊!」
「放心,保管你吃了之后,恨不得天天来河里捞蝲蛄。」
夏月初说着,手脚麻利地重新系好肉丝,再一个个地插入河中。
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两个人就钓了大半背筐的蝲蛄。
夏月初用力晃晃背筐,看着差不多了道:「就弄这么多吧,想吃再来钓,弄多吃不完死了就不好了。」
秦铮用力甩甩背筐中的水,把木盆压在上面,听着下面蝲蛄们爬得刷拉刷拉的声音,还有点儿起鸡皮疙瘩。
不过以过去两个月的经验来看,只要是夏月初说好吃,就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回去的路上打点儿酒,今晚跟大哥好生喝一杯,庆祝大家平安无事。」
夏月初道:「今晚我多做几个菜,你去把孙捕头请来,最近总麻烦他,咱们也没啥好东西给人家的,请回家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总是应该的。」
看着夏月初瞭然的神色,秦铮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所知道的秘密早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秦铮:嫂子,我哥就是这么被你用吃的钓上来的吧?
夏月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