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珩微微蹙着眉,跟在姜定蓉的身后出去。
此间是寺庙专门供给来往上香的香客落脚的,有些是家中女眷多,有些是或老或少,但是大部分都是女客。男客几乎看不见。
宁楚珩这么正大光明的出现,姜定蓉在禅房外站了站,就觉着他的存在在这里多少有点突兀了。
索性直接沿着一排柳树往前走,走到快看见香客的地方才停下。
柳树边沿是用石砖砌起的围栏,姜定蓉手撑着石砖栏杆,眺望了一眼远方。
高山巍峨,俯瞰半幅山河。
一直在高处俯视世人,或许视野上都要被改变。
“有什么话说吧。”
她轻飘飘说。
宁楚珩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走了一路也看了一路,看着她从臃肿的冬裙换到轻薄的春装,看着她从时时刻刻关注着他到一次都不回头。
一路走来心态也算是平复了。
他跟在姜定蓉的身侧,同样手撑着石栏,风掀起他一缕发丝。
“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声音低沉。
这个问题困扰他许久。那日在山洞中,两个人纵使有了一丝破裂的痕迹,但是他抓了回来,补救了。她明显也接受了。那为什么又在抵达王都的城门,给了他重重一击?
姜定蓉的头发丝被风吹得乱蓬蓬。
她抬手捋了一下。
想,怎么说呢。
她本考虑过给他机会,甚至有了退让的想法,但是一个未婚妻的存在,让她所有的计划全盘打碎。
固然她需要一个孩子,她也选中了宁楚珩,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样的他都能接受。
一个路上找事的表妹已经够麻烦了,还有个未婚妻。
她是什么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至于只抓着他吗?
再则不沾他人的人,这是原则问题。
但是要怎么给他说?说因为他的未婚妻?
姜定蓉可说不出口。就算她知道这是触犯到她原则,触犯到她尊严,但是别人不知。一旦用别的女子作为借口,一切都会显得十分苍白。
“理由不值一提,你可以理解为……”
姜定蓉斟酌了一下用词,而后轻轻一笑。
“腻了。”
啧。
她本想了一次,缘分尽了。可思来想去,这个用词说的好像她与宁楚珩之间有多少缘分似的。可是不用缘分这个幌子还能怎么说?
那就说腻了吧。
反正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按什么好心,目标明确不过是贪图他的身子。没得手还浪费这么长时间,她腻了不很正常吗?
宁楚珩得到了一个让他咬紧后牙槽的答案。
呵。
腻了。
从一开始就是她生拉硬拽将他拽入她布置的漩涡中,在其中无法自拔,最终沉沦。
他沉陷了,她倒好,一句轻描淡写的腻了,就将他彻底抛开?
宁楚珩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他伸手攥住姜定蓉的手腕,强迫她转过来面向他。
“腻了?”
姜定蓉没有看他,就算和他面对面,也还是目光盯着柳树枝。
三月初,柳树芽儿已经冒了一截,全然是小柳叶的模样了,嫩嫩的,瞧着就是生机勃勃。
看这小柳叶不好吗,为什么要去看这个男人的黑脸。
姜定蓉全然无所谓的态度让宁楚珩有了一丝被玩弄的狼狈。
宁楚珩居然发现,这两字最让他难受的字,可悲的是,居然最有可能是真的。
她真的腻了他。
不对。
宁楚珩冷笑了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过来,尽力忽略她眼中一丝不耐,压低了声音。
“腻了?你不是还有没有从我身上得到的吗?真的腻了?”
坏心眼的姑娘,对他身子的渴望高于一切,总是想尽办法想将他吃干抹净。
就连那一天也是,危险的时候,她满脑袋想的都是他。
他不信她真的对他忽然失去全部兴趣,说腻就腻。
姜定蓉被迫与他四目相对,看清了男人眼底的红血丝。
从王都城门分别至今他一直在找她的话,也有半个多月。
忽然不想骗他了。
“是我用错词了。”姜定蓉有错就改,垂下眸,“应该是厌了。”
没有得到的确谈不上腻,但是宁楚珩藏着家中人还与她亲昵的行为,着实让人有说不出的厌烦。
厌了。宁楚珩抿紧了唇。
她还真的说得出口。往日朝朝暮暮在她口中是厌了。
风起,柳枝条卷着柳絮朝她飞舞,其中一根柳条几乎要抽到她脸上来。
宁楚珩来不及反应,手已经在她脸侧挡住了柳条。
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几乎是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宁楚珩狼狈地甩开柳条。
被人厌恶还做出这种姿态,她就是个坏心眼的姑娘,等着被她嘲笑吧。
姜定蓉没有嘲笑他,甚至有些不是滋味。
她眨了眨眼,抬手拨开了他的手。男人没有和她角力,顺势松开了她,而后轻轻往石栏一靠,长吐一口气。
颓然。
姜定蓉忍不住想,为什么一个言行举止从来都表里如一的男人,会骗她家中已有未婚妻的事情?
想不通,也不想了。反正今日这一场谈话过后,应该再无交集了。